後,揉了揉眼睛,粗糙慣了的人,早就忘了流淚是什麼感覺。
陳江緩慢地理著麻將,繼續排兵佈陣:“其實要不是這一遭,媽的身體狀態也不行了。”
他在醫院裡見慣了生離死別,即便是親生母親,也表露不出太多感情。
陳川聞言,轉了轉幹澀的眼球,想起不久前,兄弟倆還在為老人的心臟搭橋手術費吵得不可開交,現在的的確確是鬆了口氣。
“生死有命,人,活著就要認命。”陳江見他轉過彎來了,抬起臉,掃了一眼父親和大哥,面上多了幾分精明“也該談點現實的事情了。”
他掏出手機,點開一份合同,“我之前給媽買了份人身保險,這次意外,保守估計可以拿到這個數”
他比了個手勢,對面兩個男人目瞪口呆。
陳初端著水杯的動作也頓在了原地。
奶奶上山前的話猶在耳畔,為了兩個兒子能吃上愛吃的東西,狂風暴雪也毫不在意。
結果死得那麼悽慘,沒得到半句好話就算了,他們如今還想將她的血肉都瓜分得一乾二淨。
陳初回頭,和牆上的人對上視線。
照片是去年拍的,那時她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冥冥中覺得時日不多,因此堅持要留下照片,雖然努力擠出了笑臉,可是每條皺紋都寫著愁苦與無奈。
她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四個兄弟姐妹,十歲左右便進了生產隊,任勞任怨的給全家賺口糧,十五歲不到,便被父母做主嫁到了鄰村。
生下大兒子以後又跟著人去城裡做工,好賭的丈夫把大部分身家都放到了牌桌上,從未考慮過她的境況,打罵更是家常便飯。
小兒子出生以後,旁人都說是個好苗子,聰明,值得培養,於是她不顧家人反對,硬是帶著兩個孩子到城裡讀書,不辭晝夜的工作,就為了給他們創造好的條件。
一雙手上滿是老繭與傷痕,常年站著工作,導致一到陰雨天,便痛不欲生。
後來兒子們終於結婚生子,或者離婚,再婚,一切都變得安定起來,丈夫也老了,不再動輒打罵,孫輩也各有志向,不用她過多操心。
她還以為好日子要來了,卻已經疾病纏身,於是要操心的東西變得更多,總想力所能及的為家裡多做些事情。
結果換來屍骨未寒便已被兒子另作盤算。
她將冒著熱霧的水杯放到遺照下面,仰起臉,輕聲問:“你還願意嗎?”
如果早知是這個結局,還會心甘情願的付出嗎?
其實答案是肯定的,畢竟她的出生,起初也只是為了填補養家餬口的空缺。
沒得選。
因為她是女人。
“我不甘心,替你。”
也替我。
陳初走進廚房,擰開煤氣灶以後,又將暖爐的溫度調到最高。
陳江又在房間裡叫喊,要她端茶遞水,沒得到回應便破口大罵,說養她不如養條狗。
她冷笑一聲,陳江養狗都比養她用心。
煤氣的味道漸漸蔓延出來,暖爐將皮沙發烤得油光發亮,只差一個臨界點。
陳初關上門,靜靜地走了出去。
雪終於停了,長街短巷間依舊清幽,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抬頭才發現到了公園門口。
天氣還很冷,但到底快進入三月了,立春時節,櫻樹雖然還是凋零狀態,枝幹上卻冒出了疏落有致的芽苞。
陳初走到鞦韆下,恍惚著抬起臉,看到一簇簇白雪掛在枝頭,日光照在上面,愈發晶瑩剔透。
鞦韆晃動時,光影也在眼中徘徊,她握著繩索,微微眯起眼。
距離上次來這裡,似乎已經過去兩年了。
陳初還記得那天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