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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崇坐在主座上,目視這個擾亂了自家宴席的人,五內如焚,面上卻只能分毫不露。

衛薔站在堂中,長刀被她抗在肩上,雖有紅裙在身,羅衫蔽體,明眸動人,也盡顯一股風沙砥礪出的不羈氣度。

她看著於崇。

只剩他了。

「我出白銀八千兩。」

說完,於崇不等衛薔說話,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彷彿是吞下了湧到嗓子眼的血。

這輩子!這輩子他再請這怪物赴宴!他便不姓於!

宵禁將起,出城行人在路上匆匆而過,衛薔喝了酒不願騎馬,只在路上漫步徐行,好在康俗坊距離旌善坊不過四坊之地。

於崇本想讓人送她,帶著酒意的衛薔舉刀示人:「北疆風沙千里,我亦可獨行,在這天下首善之地,不麻煩各位親朋。」

九封信,換回了六張字據,餘下沒給字據的三家,於崇好名,裴家還算可信,顯然都不是討不來債的人,至於鄭裘……

衛薔抬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又摸了摸自己灌了一堆酒的肚子。

若是他真不給,反倒會成世家眾矢之的。

那倒也是不錯。

牽著馬,聽著馬蹄輕快地踏在青石路上,衛薔笑著說:

「懷中據有數萬銀,腹內卻是空空,好笑,好笑。」

再看看四周坊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刀:

「興衰更迭求富貴,不如兩餐溫飽……唉,顧予歌啊顧予歌,今日行歌他們跟我說想回北疆,我也想回北疆,你當年又如何呢?從前你與說在長安孤影伶仃於世外,我如今竟與你有彷彿之思。」

夜風乍起,衛薔深吸了一口氣。

「此地紅塵,終非吾鄉。」

身穿羅衫的美貌女子牽著一匹好馬,手中拿著一把長刀,在夜色將臨的東都成了一道風景。

見有人避讓自己手中的刀,衛薔脾氣極好地一笑,將刀插回在了馬鞍一側。

河水穿洛陽而過,崇業宣範兩坊中間楊柳垂煙,流水潺潺,恰餘暉如蓋,映得石橋如畫,衛薔走在上面,沒看見什麼風景,只覺得自己今天穿的衣裙實在是囉嗦。

卻沒想到,在別人的眼裡她已經成了一道風景。

宣範坊靠外牆的一座木樓上,穿著白色長袍的書生接著晦暗餘暉看向坊牆之外,只見風吹廣袖隨柳舞,人影與水共窈窕,不由誇讚到:「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東都風物果然不同,這美人也美得格外驚心動魄。」

他身後站了幾個穿著普通面相也極普通之人,其中一人低聲說:「大人,如今我們在梁國兵部的灰鴿已廢……」

目送美人漸走漸遠,書生直起身,雙眼仍是看著窗外,低聲問:「他是如何被發現的。」

「何鄲意圖挑撥衛臻和衛行歌的關係,卻被衛行歌反咬他意圖插手禁軍,灰鴿是被牽累的。」

書生冷笑了一聲:「牽累?我讓他在兵部蒐集兵馬分佈、掌握輜重動向,他倒好,將自己當成了智計無雙的蘇秦張儀之輩,不好好當他的灰鴿,偏要當只合縱連橫到處炫耀的孔雀,身陷梁國朝堂黨爭,他哪裡是被牽累致死?他是自作聰明而死!」

小樓上一片靜寂。

「此番同州至河中府一線暗樁全部被拔,你們可聯絡了北疆的灰鴿?我不北上,都不知道我們『不留行』竟已淪落到了如此地步,殺人不成,反倒被端了一個接一個。」

書生並不算疾言厲色,那幾人的額頭上已經微微冒了汗,低聲說:「大人,我們聯絡了北疆,如今還沒有回信,河中府烏鴉領命截殺衛臻,沒想到衛臻早有準備,怕是在同州我們就露了行跡。」

「同州?」書生彷彿有些怕冷地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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