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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語氣裡帶著無法藏匿的懷念。
或許是泡在熱水裡的緣故,或許是戰鬥剛剛結束的緣故,凱恩看起來比白天要溫和一些也放鬆一些——白天的凱恩,絕對不會將如此感性的情緒表露在外,也絕對不會主動與艾麗莎談及過去的事情。
“戰士的歸宿在於戰爭。”艾麗莎為他洗乾淨頭髮,然後拿起一塊毛巾,沾了些乾淨的水之後,替凱恩擦拭後背上的汙跡,“沒有戰爭,就不會有現在的你。”
隔著毛巾那一層布料,艾麗莎的手指順著他寬闊的脊背輕輕挪動,男人背後的肌肉硬的像塊石頭,而那上面遍佈的傷疤就像是石頭上崩裂的痕跡。比起這些舊傷,他今夜左臂上那道口子還真算不了什麼。
“沒有戰爭,現在的我可能只是個農民。”凱恩乾笑幾聲,自嘲道,“每天忙於生計,卻連自己是誰的種都不知道。”
艾麗莎驚訝地瞪大眼:“怎麼可能?”
“那個老傢伙恐怕都不記得他還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凱恩冷冷地開口,“如果不是他死後瑪麗安堅持要認我這個弟弟,說不定你現在就是高堡的繼承人了。”
怪不得即使當年有不少人認為最後會登上王位的是你而不是瑪麗安女王,你最終也只是止步於國家英雄這個位置上。
也怪不得,看著總是毛毛糙糙酷愛闖禍的綺麗公主,你會流露出嫌惡的神情。
剛嫁給他不久時艾麗莎就在想,凱恩到底是不是像傳聞中說的那樣鐵石心腸,她想現在自己知道答案了。
“你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艾麗莎擦去他背後最後一塊血跡,轉移了話題。
“……是。”凱恩並沒有糾結於過去的回憶,回答了艾麗莎最開始的問題,“如果能夠讓戰爭消失,我寧可當個農民。然而你說的也沒有錯,戰士的歸宿在於戰爭。
艾麗莎點了點頭:“戰爭的經歷成就了現在的你。”
“那麼你呢?”
“我什麼?”
“你自詡戰士,卻生在和平年代,你可曾嚮往過戰爭?”
一時間艾麗莎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繞到了男人的正面,洗乾淨毛巾後,輕輕伸出手撫向他的胸膛。凱恩那雙寶石般的雙眼裡倒映著自己的身影,艾麗莎有點讀不懂他此時的眼神。
“我……不知道。”最終她還是坦率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我甚至不知道我想象中的‘戰爭’是不是真實的戰爭,儘管我說自己是個戰士,可我從來沒有殺過人。”
“今夜你就殺了人。”
“卻不是近距離手刃,離得那麼遠,我連那個死在我弓箭之下的敵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男人用他能夠自由活動的手掌握住了艾麗莎的手。
他的手指蹭過艾麗莎的掌心,那之中的溫度近乎灼熱。凱恩稍稍拉近了與艾麗莎之間的距離:“那你為何問我是否嚮往戰爭?”
因為她無法做到像自己說的那樣將殺人這件事不裝在心裡。
作為戰士理應有面對死亡的覺悟,艾麗莎懂得,然而她也懂得,沒有人生來就是為屠戮而存在的殺人機器。她洗乾淨了身上的血汙與泥水,換上了乾燥的衣物,可是在林中她的箭穿透敵人的身軀時環繞著自己的水汽與血腥的氣息彷彿還在。
她停留在凱恩胸膛的手緊了緊,而後艾麗莎撇過了頭:“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冷靜看待這個過程。”
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她的箭頭穿透敵人的皮肉,第一次她以果斷絕情的姿態收割他人的性命。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凱恩。”她頓了頓,側過頭,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