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重歲拍案大笑:
“月池啊月池,你可真是太有趣了!怎麼就麻煩了?”
“唾棄我之根基,覬覦我之來日,又想禁錮我的筋骨心神……怎麼不是麻煩呢?”
這話說得透徹,太過透徹就透出了些冷情。
薛重歲心下暗歎,這天下太聰明的女孩兒,都是恨自己父親、乃至於恨男人的,因為太聰明,而知自己之所失,又知旁人之所得。
“說到你的根基,你如今也是縣令家的女兒了。”
說罷,薛重歲將一封信放到了孟月池的面前。
信上關於孟叔恆的部分寫的很短,只提了一句他已經是鹿州安武縣令,下縣,從七品。
孟月池有些驚訝:“我父親明明又科舉未中……”
“是走了吏部的關係被推選上的。”薛重歲眯了眯眼睛,這件事她也覺得有些蹊蹺,孟家的根基也就那樣,柳家那邊頂多將他穩在繁京,也不會真的幫他走動,怎麼就能讓他得了推選官呢?
“推選了他的人可有訊息?”
薛重歲搖了搖頭。
“朝中能做了這件事的人太多了,反而不好查,你也不必為你母親憂心,鹿州一帶如今有不少的女臣,沒有柳家替你父親出面,他當個萬年縣令也是尋常。”
孟月池眉頭輕蹙,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她母親柳朝姝如今在廬陵一帶逍遙自在,之前孟叔恆低聲下氣,為的就是求財,現在讓他進了一步,他定會想從母親這再走幾步。
看著她的模樣,薛重歲笑了笑,又說起了其他事來。
“如今的朝堂變幻莫測,柳鉉徵當了幾年的‘亞相’卻彷彿一個靶子,被其他人聚而攻之,倒給了其他女臣機會,你看那封信上所寫,陛下將梅舸、宋菲娘等人召回了繁京,委以重任……陛下啊,她想用女臣,卻和明宗、仁宗不同。”
薛重歲說的幾個名字,孟月池是知道的,尤其是這個梅舸,她今年大概也就三十出頭,彷彿是出身寒門,卻得陛下青眼,不到二十歲就被陛下選做御前女官,六年前被放外任,做過縣令、學官,這次被陛下召回朝中,直接成了給事中,要論升遷之快,連當年的柳鉉徵也望塵莫及。
要知道,梅舸並非科舉出身,從內朝女官到外朝給事中,這其中差距可謂天塹。
宋菲娘身後則是陛下的母家宋家,她算是陛下的表妹,之前在北邊練兵,陛下召她回朝之後頗有要將金吾衛交給她的意思。
“山長的意思是,陛下在女臣之間亦在尋平衡之道。”
說白了就是在挑撥黨爭,這是許多君王用老了的手段了。
“是,女舊臣之後遍佈朝野,陛下並不想見到此等局面。”
薛重歲從盤子裡揪了三顆葡萄,卻沒吃,而是放在了孟月池的面前。
“若你是陛下,你告訴我,柳鉉徵的女舊臣遺脈、梅舸這樣只能依附陛下的倖進之臣、宋菲娘這樣的外戚,你打算怎麼用?”
孟月池看著那三顆葡萄,又看向盤子裡的其他葡萄。
“若我是陛下,便不會挑起女臣內鬥。”
薛重歲笑了。
“可惜啊,你不是。”
孟月池微微低頭,又看向那三顆葡萄。
它們生於同一枝,同一串,卻似乎已經被高高在上之人分成了不相干的三個。
“山長,如今陛下以柳鉉徵推動土地丈量一事卻久久未見成效……”她言語未盡,意思卻已經說透了。
“嗯,大概過不久,你母親的姨母就要被貶官了。”
中秋大考,孟月池再次得中頭名。
中秋節後,繁京傳來訊息,殿中監柳鉉徵被貶謫劍南司馬。
受其牽連,通政司兩道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