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
站在這,他可以假裝自己是乾淨的。
風和雨都是冷的,電話響起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已經被凍僵了。
看著來電顯示的“楚上青”三個字,他愣了一下,有些笨拙地轉身,匆匆忙忙回到了車裡。
胡亂搓了搓冰冷的臉頰,他才接起了電話。
“我剛剛看書,看到了很有趣的一節,你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吧,我念給你聽?”
電話裡,楚上青的聲音不容拒絕。
傅南商向後靠在椅背上,對著後視鏡露出了自己看見都覺得陌生的笑:“好啊,我正好快睡了。”
“我長大的時候大概是忘了帶著腦子一起長的,於是腦子就被我留在了很小的時候,對此,我是有證據的。看見花的時候我會傻笑,看見鳥我也會跟它打招呼,那些威嚴沉默的人,我總覺得他們與我不是同輩,唯有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哈哈,他們上學的時候怎麼忘了叫我?夜深人靜,我聽見腦子跟我抱怨,你怎麼長得這麼快?一下子就成了大人?昨天那個人欺負了你,你怎麼不讓我去跟他打一架,是不是看不起我?人怎麼會看不起自己的腦子?我當然是看得起的,於是安撫它說:‘你可是我的腦子,要有大用處,不能打架。’我的腦子就信了,果然是有著還沒長大的稚氣。”
身上的水汽緩緩蒸騰,沒有開暖風的車上,四處玻璃都是霧氣。
小小的空間變得更小。
楚上青的聲音並不悅耳,她在工作的時候能做到說話不疾不徐,其實也是下苦功練出來的,此時她讀得很隨性,勉強沒有變成毫無感情的產品宣講,伴隨著窗外的雨聲,有了些凜冽的清澈。
傅南商終於開啟了暖風機。
他怕自己會咳,打擾了楚上青。
楚上青還在繼續讀文章:“我的腦子太小了,記住的不開心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是得不到的糖果,無法露出的笑容,和父母不耐煩的拒絕,這有什麼值得不開心的呢?明明我在長大的時候遇到了那麼多糟糕的時刻,腦子卻不肯記住,只緊緊攥著那點小小的不快。‘你可以買糖果,你可以笑,你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拒絕,因為你長大了。’腦子對我說。”
好像是很輕快的字,不應該比外面的雨更有分量,落在傅南商的心上卻是沉重的。
傅南商的眼前漸漸朦朧,是雨水順著他的髮絲進了他的眼睛裡。
“楚上青……”他輕輕把三個字念出了聲。
楚上青對他來說是什麼呢?
是那個很輕易地,背對著世界,面對他的人。
過去的許多年裡,他一點點明白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是他曾經得到過的,直到她出現。
理直氣壯,生機勃勃,成了長在他花園裡的花,又成了他的劍與盔甲。
小小的狼崽,有那麼溫暖的毛,願意借給他取暖。
“心情好了嗎?”
“好了。”傅南商說,“我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楚上青卻沒有說晚安。
而是說:“滾出來吧。”
傅南商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