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了,微藍的鬼火零星飄動,照在顧景星的臉上,血汙之下是頹喪的雙眼,他的視線追著那點點熒光走,最後落在無盡的黑暗裡,“別的我一樣都不想管。”
宋博約無聲地嘆了口氣。
前夜到了長興嶺左近,正遇上潰敗而逃的莽古哈殘餘,顧景星不要命似的拼殺,最終追行百里,親手抓了魏王與莽古哈丞相哈木貼,以及山西王花赤卓立。
將這一干俘虜送回長興嶺孤山灘塗營帳後,顧景星便一頭扎進了長興嶺,卻在搜尋一晝夜之後,得到孤山灘塗欲放棄尋人的訊息。
他說罷便站起了身,也許是牽動了傷口,身子一晃便歪了下去,宋博約一把抱住了他,再一摸他的額頭,滾熱燙手,登時大驚。
“不能再繼續了,回程。”
顧景星推開了他,勉力坐起,搖頭道:“孟貴與若是認定父親已殉國,那必會放火燒山,屆時更沒有時間搜尋。博約,你若當真為我好,還要全力相助我才是。”
每逢大戰,必會死傷無數,大梁軍隊在交戰之後,會將己方將士的遺體搜回裝殮,敵方將士的遺體便會一把火燒了,以防染上死人身上的疫病。
既然孟貴與做得出強按國公爺殉國的事,必定會有後手,也許是燒山,也許是派人秘密搜尋後再殺人滅口,這一切都說不定。
今夜是最後的機會。
他強撐著站起,正欲發號施令時,卻聽手下軍士忽然騷動起來,只見黑不見五指的山道上,忽然起了茫茫的大霧,夜色微微亮起來,有整齊劃一計程車兵僵硬地從霧氣裡走來。
這些人雙眼無神,蒼白羸弱,走路的動作有如木牛流馬,僵硬不堪。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撼了,人人皆捂住嘴不敢作聲,有膽小者驚呼了一聲,立時有人抱住了他,小聲叮囑,那聲音打著顫,細弱遊絲。
“別吭聲,陰兵借道。”
在須臾之間,這些恍若幻象裡計程車兵走進了前方的大霧裡,夜色轉暗、轉濃,恢復了寂靜。
有士兵偷偷議論著,“這裡是死了多少人,才有這麼大的怨氣啊……”
“有什麼可怕的,這都是咱們的同袍兄弟!回頭要來好好為他們收殮。”
“看樣子,國公爺凶多吉少啊……”
這些議論聲音再小,可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去了顧景星的耳中,宋博約眼風掃過去,低聲道了一路閉嘴,旋即扶住了顧景星。
顧景星卻閉了閉眼睛,在下一刻睜開時,眼睛裡多了幾分沉靜。
“那些陰兵裡,沒有大將軍,咱們繼續找!”
他穩住心神,翻身上馬,領兵往密林深處縱馬而去。
這一頭長興嶺裡詭譎離奇,那嶺外的孤山灘塗卻集結了數萬大軍,除了受傷休整和在營地休憩的以外,這些士兵們席地而坐,眼望著那陣前一杆書寫著“梁”的大旗。
撫遠大將軍孟貴與在灘塗之後的帳中坐著,飲下了一口清心茶,只將心裡那點子忐忑壓下。
“杜會山何在?”
祝參將嘴邊一抹笑意,附耳細語道:“杜將軍領了一千人,昨夜已經摸進了長興嶺,只要逢上了那小子,直接斬殺……”
孟貴與眼皮子跳了跳,感覺心裡的那股子驚懼再往上不斷翻湧,這便又飲了一口茶。
“那小子勇冠三軍,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小杜可有勝算?”
“將軍安心。那小子再勇猛,也不過是強弩之末了。他的肩頭心胸都有刀傷,支撐不了多少時日。今日孤山灘塗灑下三杯酒,顧長夙殉國一事便成了事實——即便日後有神蹟,他能回來,也算不到您的頭上,畢竟咱們可是搜尋了兩晝夜啊。”
孟貴與把心強按下去,站起身來整理衣著,還是幾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