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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畫凌煙
孩子們自有天地,大人們之間也有一番契闊。
太娘娘看著眼前形容清麗婉約的白夫人,想起從前的一些往事來。
老靖國公戰死在北境的那一晚,整個大粱為之震顫。
他是大粱的護國戰神,守北境二十年,牢牢地將莽古哈人阻擋在武城關外,戰神的隕落使無論是廟堂之上,還是有水井之處,皆能聞聽哀慟嘆惋之聲。
然而朝堂之上卻有有心之人,操縱言官,在第二日的大朝會上獻上萬言書,痛斥老靖國公這二十年種種罪狀。
皇帝當堂駁斥此言論,道其荒謬,將其強壓下去,然而流言卻在市井之間愈演愈烈,乃至街頭巷尾都在妄議功臣。
倘或換了旁人家,也許就此罷了,可惜靖國公這位新夫人卻是個有志氣的,領著闔府上下六十餘口,人人一身縞素、額上纏著白布,跪在了宮城門前。
這六十餘口人,除了奴僕以外,清一色是婦孺老弱,白清梧舉著鼓槌,敲響上達天聽的登聞鼓,向天下人陳情訴冤、為老靖國公清洗冤屈,字字泣血,在場數千百姓觀之、聽之,人人都哀慟落淚。
太娘娘便是這個時候記住了這位靖國公府的白夫人,只覺得她這份生冷不忌、鬼神不怕的氣魄,乃是靖國公府之大幸也。
“聽說你是渝州人?”太娘娘閒問了白清梧一句,在得到她的點頭稱是後,開啟了話匣子。
“往前數二十年,哀家同先帝爺去過渝州城,站在洪崖門城牆上往下望去,巴山滴翠、渝水奔流,當真是人間勝景啊。”
幾句話勾起了白清梧的思鄉之情,她順著太后的的話音兒往下接,“二十年前,臣婦的父親任職渝州郡守,奉旨接駕,臣婦時年八歲,曾有幸見過您一面,太后娘娘的風姿深深印刻在臣婦的心裡。”
太后聞言面上就帶了幾份驚喜。
二十年前她同先帝行巡西南,那是她的人生中最圓滿的一段時光,此時有見證者能記得當年,令她有些唏噓。
“哀家記得,你父親平定西夷有功,封了武安伯,一家忠孝啊。”
白清梧說是,心下不免思念親人。
“臣婦代父親感念娘娘惦念……”她是個生性活絡的,笑著說起渝州的特產來,“娘娘可愛吃辣?倘或您愛吃辣,臣婦就送些牛油辣鍋底來……”
太后娘娘聞言直襬手,“……愛吃是愛吃,可哀家管不住嘴巴,總要連吃幾天,生了一嘴的泡才罷休。哀家如今年紀大了,還是剋制些吧。”
太后娘娘委實是個親和之人,同白清梧坐著說了一時話,便聽外頭有內官高唱:“陛下駕到。”
白清梧起身迎駕,太后娘娘卻笑著起身,向外走去。
“陛下來了,少不得要先去偏殿瞧他女兒去,走,咱們也去看看。”
太后娘娘緩步向前走,白清梧自然而然地攙住了她,一道兒向偏殿去了。
冬日暖陽從偏殿的窗子裡投射過來,給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印上了溫柔的顏色,乘月這一時正春風得意,嘴巴里放著一枚小糖果,從左頰推到了右頰,甜蜜也從左至右翻滾。
顧景星到底才九歲多,方才那一時著了道之後醒悟過來的懊惱慢慢忘卻了,只百無聊賴地坐在凳上。
乘月就從地上挪騰過來,把下巴擱在顧景星的膝上,仰著頭給哥哥展開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