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自己背著香紫珊走一條獨木橋,橋下是萬丈深淵,他汗流浹背,戰戰兢兢,卻無論如何不肯回頭。走到一半,阿紫忽然掙扎著呼叫:「你不是徐可立,不要你,不要你。」
步伐不穩,兩人齊齊墮下深谷。
連環喘息著驚醒,好不容易定下神來,頸後卻似有人淘氣地哈氣,麻癢麻癢,明知沒人,連環仍然轉過頭去問:「阿紫?」
這樣的煎熬,他瘦了下來,身段仍算健壯,他父母已經警惕。
自學校回來,老連喚住他:「徐少爺找你。」
連環一怔,簡單地答:「我與他無話可說。」
過一日,徐可立親自上門來。
他一臉笑容,「第三年的功課不應該太忙。」
連環只得聽他道出來意。
「營業部有一個位置,頗適合你,想請你過來幫忙。」
連環答:「我對商界一竅不通,亦無興趣。」
他不打算道歉,又沒有做錯事,何用對不起。
徐可立涵養工夫真正好,還在笑,「連環你好似一直對我沒有太大好感似的。」
連環見他如此誠懇謙虛,馬上覺得理虧,「不不,」他第一次說出心底話,「家父的意思是,他做香氏的工已經足夠,盼我獨立。」
徐可立一怔,笑道:「香氏陳氏張氏有什麼分別,大家不過是拿勞力來換取應得的酬勞。」
連環聽得出這話裡也有徐可立為自己辯護的成份,故說:「香家的工特別難做。」
徐可立知道連環在稱讚他。
他伸出手去搭住連環的肩膀,「畢業後出來幫我。」
「我念的是純數,幫不上忙。」
「你知道我專攻什麼?高溫物理。」
連環駭笑,與徐可立的距離頓時拉近。
徐解釋:「家父生意失敗,由香先生搭救,才不致結束得太難看。」他籲出一口氣,「那已是十年前的事。」
連環維持緘默。
「然後我認識香寶珊。」徐可立笑了。
他沒有提到香紫珊。
「連環,考慮仔細後再給我答案。」
連環只得點點頭。
徐可立輕輕說:「案子暫停你是知道的吧,鄧女士要到英國去尋新證據。」
連環答:「我只留意西報的法庭新聞。」
「那段報導比較真實。」
是,它的撰寫人是實習記者林湘芹,報導得比許多正規記者還要好。
徐可立忽然說:「我從沒有這樣恨過一種人如我恨不負責任的記者,如果有一把獵槍,起碼要把他們的照相機轟掉。」
連環因有同感忍不住笑起來。
「來,到大宅來喝杯咖啡,我們是鄰居,應當和睦。」
「改天吧。」連環微笑。
徐可立搖搖頭,「固執如牛,我們需要你這種性格的人才。」
他瀟灑地離去。
連環背後有人問,「你們有沒有談起我?」
連環答:「沒有。」
「那你們談什麼?」
「談生意。」
阿紫輕輕走過來,「不,你說謊,你們一定在談我,他與你攤牌,他不許你再見我。而你,你要與他拼命,是不是,是不是?」
香紫珊仰起臉,看著連環,限神閃爍,盼望聽到她要聽的答案。
連環見她神情迷茫,語無倫次,忽然明白了。
他抓住她雙肩,「你服什麼藥?」
香紫珊不回答,只是怔怔看住他。
連環心痛到極點,「誰給你這種東西?」
阿紫把臉靠在連環肩上,「你看今天天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