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路。往前跑,老師,往前跑!!!
左邊,別去左邊,那邊天橋斷了!您沒有翅膀,飛不過去!!上通風管道,再使勁,老師,快快,往前,往前!您把手伸…
我爬上了通風管道,鑽進去,白大褂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那不是我的血。
我的一助,三個月前還想幫我頂罪,替我去坐牢。
他有一種怪異的英雄情節,現在,他完成了這個心願。他擋在管道口,身體變成一面肉牆,為我擋住呼嘯而來的死亡。
抱歉,有些失態,謝謝你的手帕。我不是一個天生就這樣冷靜理智的蟲。我的蟲生並不一帆風順。
我從出生就開始逃亡,每一天都與死亡擦肩而過,那時,我還小,我並不知道,我今天認識的蟲,明天就再也不會出現。
彷彿,我投向世界的每一份回應、友好、期待、依賴、祈求都是有時限的,我並不值得擁有一份長期穩定的生活和情感投射物件。
後來,我知道這只是我少時眼界狹窄,接觸的東西少,世界很小。
但,我的確有過一段時間,認為自己是不幸之子。
我是一個雄蟲,我從能認字時,我就知道了。
我的養父非常疼愛我,但,他的愛惶恐、小心又愧疚,他會和我說我親生雌父的故事、家族背景、說我生來原該如何,說我天生就可以享受萬眾的愛。
養父說:所以,米蘭,千萬不要害怕這個世界,當這個世界認識你,世界一定會愛你的。你一定要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活到壽終正寢。
可是,事情沒有這樣發展。
隨著我努力晉升,我接觸更多,發現雄蟲的確是世界所愛的中心。但,我愛
的蟲呢?
如果,我的身份被發現,我被接回家族,第一個會被處死的是我的老師。不是貓眼上那些身份尊貴,權勢亨達的大蟲物。
是第一個教我怎麼綁止血繃帶,握住我的手指,矯正我拿手術刀姿勢的a老師。
是第一個教我認識槍、子彈、炸彈,如何快速配製各類化學醫藥毒劑的b老師。是很多在我蟲生裡出現過,教導我活命、維持生活、認識這個世界的老師們。
瞞報雄蟲閣下蹤跡,藏匿雄蟲閣下是極刑重罪。他們會被處以死刑,因為善良,因為愛。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注意言行舉止,不和陌生蟲有肢體接觸,不能深交、不對任何蟲出現情感投射、不依賴任何蟲。
我不是潔癖,我的第一個搖籃是養父的臂彎,他終日逃亡,汗和血是我對他的第一認知。
三歲前,我都覺得,我的養父是汗、血、臭臭的氣味組成的。我養成日拋用品的習慣,是擔心這些物件沾上荷爾蒙素。我給自己做過荷爾蒙手術,但不能完全摘除腺體,那樣我會失去精氣神,慢慢死掉。
失去養父後,世界徒然龐大起來,變成一個黑暗森林,我小心地行走在其中,永遠警惕。
但,當我在獸潮中再度被助手們交替保護,視如火種地往安全地方送,而他們現在又一個個倒在我身後,再也無法暢快大笑、舉杯歡慶、在我說可以休息後,歡樂的交臂蹦跳地跑走,大喊總算活過來啦!
在通風管道里。恐懼、懊悔、自我憎恨再一次湧上我的心頭。
如果,如果我一開始就不在這,他們的命運會有轉機,他們可以抓住最佳時機,逃走,往窗戶外,振翅高飛。
當時的通風管道很黑,氣流湧動,好像真的有死魂在哭。當時的我,心理防線已經垮塌。
當時的我,努力往前爬,完全是機械性的,我呆滯了,我崩潰了,鬼哭風聲裡,彷彿夾雜著助手們的哀切期盼:老師,往前爬,再努力一點,逃出去,往前。
通風管道很長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