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清河郡主確實是個難得的人物,然而出身卻低微,高高在上的勳貴嫡女,竟嫁給王府庶子,還是個歌妓之子,這簡直就是侮辱了!
況,聽說那清河郡王秉性冷漠孤僻,從不對女子假以辭色,這樣的姻緣,只怕要冷得跟冰窟窿似的,不是害人麼?
“本宮曾說過,好好兒看住陛下。”薛皇后斂目,卻十分平靜地撫摸著手腕子上一串兒如血般殷紅的數珠兒,淡淡地說道,“想必,你們是記不得了。”
見這內監低頭謝罪,她輕聲說道,“滾到慎刑司去,每人領一百廷杖,日後,誰再敢出這樣的紕漏,就不必來回本宮了,知道了麼?”她抬眼,竟是滿目的陰厲之色,叫這內監心中恐懼,卻還是歡喜逃出生天,急忙給薛皇后磕了頭,去領罰了。
眼見這內監退出去,宮中寂靜之時,淑妃正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想要勸慰一二,卻只見素來沉穩,哪怕當日乾元帝一意叫薛氏姐妹進宮服侍都沒有動容的薛皇后,突然張手,將身側的小桌掀翻!
“混賬!”薛皇后面色有些扭曲,低聲道,“該死!”
這該死不知說的是誰,淑妃噤若寒蟬,竟只敢當做聽不見。
“求母后攔住那道旨意!”見夷安臉色淡漠地坐在一旁無聲無息,四公主就先忍不住了,起身大聲與薛皇后求道,“母后能治理天下,不過是一道賜婚,咱們只當這賜婚錯了,要回來,日後,日後,”她咬了咬嘴角,頓足道,“日後再給清河郡王撿好人家兒的姑娘,就鬆鬆手,別叫夷安嫁過去了!”
她回身拉住了夷安的手臂,眼眶都紅了,忍著心裡的難受轉頭說道,“清河郡王是什麼樣的人?烈王府是什麼樣兒的地兒?母后捨得叫夷安吃這樣的委屈?”
“君無戲言。”夷安卻更明白不是什麼事兒都能任性,然而此時她心中卻生出了被算計的怒火,只冷笑道,“華昭儀,想的倒是很不錯。”
蕭翎如今乃是郡王,平陽侯府再不願意,也不好叫他“暴斃”,想來為自己的姻緣,華昭儀姐妹也煞費苦心。
“這個自然。”薛皇后雙手都在哆嗦,見夷安還算平靜,沒有哭鬧,十分穩重的模樣,更心疼這個被人算計的孩子,叫夷安上前,滿眼慈愛地摸了摸她白皙得彷彿透明的臉,冷笑道,“陛下,也忒看不起我,以為昭告天下,我便不能反覆?”
見四公主在一旁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她便冷聲道,“你放心!這親事,只拖著就是,誰與你聒噪,只推到我的頭上!”
等時候久了,此事平息的時候,她自然有萬般的手段叫這親事做不成。
到時候,她再給這個心愛的孩子尋真正的好人家。
心中稍定,然而想到乾元帝如今竟然還用上了這樣不入流的手段,哪裡還似一個磊落霸道的帝王,竟如深閨婦人,薛皇后就覺得一陣噁心。
“叫我說,也好,如今竟也知道,原來陛下還能有瞞過姑祖母的手段。”夷安卻在此時微微一笑,淡定地笑道,“虧了陛下是個實誠的人,這麼厲害的手段只用在了賜婚這樣的小事兒上,不然日後陡然發作,咱們沒準兒吃虧更大。”
到底是帝王,還真不能等閒視之,不過皇帝陛下是不是拎不清輕重?
這樣的手段,用來日後關乎生死皇位的旨意,才妥當不是?
華昭儀,也算是坑了這位陛下一回了。生出警醒的薛皇后只怕日後要整肅宮中,到時才是皇帝叫天天不應的好日子呢。
“日後,實在不該叫陛下手握玉璽了。”薛皇后聽了夷安的話,覺得有理,然而想到這也算是吃了大虧,便冷冷地說道。
這豈不是要叫乾元帝做個真正的無權的孤家寡人?夷安雖然覺得帝王做到這個份兒上十分可憐,然而到底小心眼兒,覺得薛皇后很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