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來了一杯黃酒。
宋遊伸手接過,酒杯還溫著。
坐著的女子已然開始撫琴。
琴聲響起,出了亭子便弱了三分,在風中便已散掉,傳不到山下路上去。
道人捧著酒杯,一飲而盡。
隨即站著不動,聆聽琴聲。
恍然間有鳥鶴飛來,或是在山前飛舞,或是停在亭頂上,山下商旅行人見此情形,都大為驚異,紛紛駐足觀看。
許久後,琴聲漸消。
「那邊似有些江湖人在徘徊。」晚江姑娘停下琴,看了眼遠處,又看了眼棗紅馬背後、插在被袋裡極其明顯的長匣,「若道長覺得麻煩,晚江也可略施小計勸這些江湖人回去。」
「不必勞煩了。」
「那便祝道長一路順風。」
「多謝足下相送之情,這一杯酒,這一曲琴,在下銘記於心。」宋遊行禮說。
「只願道長下次再回長京時,還能再見。」晚江姑娘說道,「也許那時的晚江已經是自由身了,屆時再與道長談山水風月。」
「回長京見不到也不要緊,道長自然是要回伏龍觀的。」侍女笑著說道,「等我們報完恩,恢復自由,也學著道長遊歷天下,路過逸州,定要來靈泉縣的陰陽山尋一尋道長,道長可莫要閉門不見啊。」
「願還能在長京與兩位再見,若是不能,十幾年後,也必在觀中恭候大駕。」宋遊恭聲說,「在下便告辭了。」
「道長慢走。」
「小貓兒也慢走。」侍女則低頭看向地上歪頭與她對視的三花貓,笑著擺了擺手,「小貓兒可莫要把我們忘了。」
「……」
三花貓盯著她不作聲。
宋遊轉身出了亭子,拄杖往山下走去。
貓兒和棗紅馬也連忙跟上。
侍女轉頭與晚江姑娘對視一眼,也只笑嘻嘻說道:「北方的那些妖魔鬼怪要倒黴了。」
「亂世催生出的妖魔鬼怪,道行再高,也不過是一群蠻子,如此囂張行事,倒黴本就是早晚的事。」白衣女子淡淡說道。
「可惜不能與他一起去,不然跟著過去看看戲也是極好的。」
「收琴,我們也回吧。」
「不在這再看看熱鬧了?」
「沒什麼好看的。」
「你是主人,你說了算……」
兩人看了眼遠處,道人已經走遠了。
互相對視一眼,不知在想什麼。
……
馬蹄聲得得。
山不算高,路卻很陡,黃土路斜斜往上,坡度很大,看起來像是通往天空,若非山上有亭舍,還有一棟民房,任誰也不知它會通到多高。
風蕭蕭草瑟瑟,一派早春景象。
幾個學童彎著腰走在路上,挎著書包,應是要去哪裡的私塾族塾義塾上學的。
學童年少,不時嬉鬧,哪怕這麼陡的路上也要跑來跑去,歡聲笑語,也不知他們是否知道,這也許會是他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之一了。
可惜這個時代沒有人能記下這一刻。
過了這一天,無人可見這一天。
「喵!」
「是桃花。」
「喵……」
滿山桃花開得早,開在房前屋後、山野之間,倒也為旅途添了些許情趣。
只是道人走著走著,身後不知不覺多了許多江湖人,轉身往身後山下看去,還不斷有江湖人趕來,或者騎著馬,或是提著刀弓小跑而來,就如此刻天上的烏雲一般越聚越多——在密謀了小半個冬天之後,遊方的道人終於出城了,接到訊息,長京的江湖人來了不少。
這些江湖人卻不靠近,而是隔著一段距離,跟隨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