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長嘆口氣,點點頭。
他一直隨身帶著,從衣襟暗袋裡取出一本發黃的冊子,抖著手遞過去。
姜遺光接過, 翻看。
手札上的記錄和王家族叔說得差不離,唯獨有一點不一樣。
王家人擔憂穿著嫁衣下葬的新夫人會變成厲鬼,便沒有真給她下葬,棺材裡放的是新夫人衣冠。
真正的新夫人剝下了嫁衣, 穿上一身黑衣服。據說這樣到了地底下, 小鬼們就會看不見她, 不會注意到她的冤屈。
她的四肢釘上桃木釘,不能掙扎;嘴上縫了紅線,不能喊冤;被丟在一口八角井中封鎖, 井沿與井蓋刻符咒,好鎮住她的亡魂,讓她不能逃離。
而後,王家又讓一部分下人佃戶住在那兒,只要看好那口井, 不讓人開啟蓋,那群人就可以拿回自己的賣身契。
姜遺光看到這兒,心下了然。
丁家村的那口井,和洛妄所說井邊的黑衣女人……
沒想到, 還有這種來頭。
恐怕後來丁家村的人也不知道井裡有什麼吧?只是祖上口口相傳下的禁忌, 讓他們一步不敢侵犯。
姜遺光看完了手札,面上平靜, 心裡卻難得生了更大的疑惑。
他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把這些看似雜亂的事件串在一起。
如果他那時沒有去丁家村找丁阿婆,是不是自己即便渡過死劫後, 和九公子等人分開, 也不會來到星州,更不會找到這幾家人?
如果自己沒有去丁家村, 丁阿婆不會知道自己有鏡子,就不會追殺,自己不會在追殺下開啟那口井,放出亡魂,丁家村人也不會死。
他本以為一切是自己隨心而為,可又像無形之中被誰引導著,一步步走到這一步。
巧合,還是人為?
可這樣一來,又有疑點。
其一,丁阿婆不像蠢人,她如果從花瓶姑娘那兒知道山海鏡,把自己騙去時,大可以做許多手腳。別的不說,下藥、偷襲,或乾脆用她的一些招數都可以,自己未必不會中招。現在想來,她那時似乎是在刻意激怒自己,讓自己懷疑,再逃走。
如果她真的瞭解山海鏡,她就該明白,自己絕不可能把山海鏡交出去。
其二,那口井如此重要,又十分特別,為什麼他一個外人進入時,她要坐在井邊讓自己注意到?
以至於自己逃跑時,故意開啟井蓋。
姜遺光把手札還給王家族叔時,心裡已有了個猜測。
恐怕……那已經不完全是丁阿婆了吧?
至於衛家人為什麼要做花瓶姑娘,恐怕也是因為他們明白,這世間的花瓶姑娘皆能共眼共心。只要把花瓶姑娘售賣出去,衛家就能得到許多雙眼睛。
現在,王家應當還有花瓶姑娘吧?
他們靠花瓶姑娘知道了什麼?
會不會也和丁阿婆一樣,明白山海鏡的秘密?
如果真是這樣……這幾家人恐怕都不能留。
姜遺光沒有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他可沒答應一定會救這三家人。
“開棺驗屍,或者你們全家沒命,你自己選一個。”姜遺光在眾人希冀的目光中,說道。
“她已經逃出來了,她不會放過你們的。”
……
兩家少爺在荃州替丁阿婆辦喪。
一開始沒什麼人知道,後來訊息擴散出去,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人來弔唁丁阿婆。
兩人見有利可圖,乾脆在本地搭了大棚,請了和尚做個道場,又請遊神、樂隊、高蹺、戲班子,吹吹打打熱熱鬧鬧辦起了喪事。
丁阿婆的屍首就這麼放在了大棚中,躺在最好的棺材裡,下頭鎮了從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