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走。
走到門邊,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自己和一位同年進來,他還叫了自己幾次,怎麼竟把他落下了?
賀道元回頭要喊那人名字,話到嘴邊卻卡了殼。
那位同年……是誰?為什麼他毫無印象?
一去回想,腦袋裡就泛起針刺般的疼痛。
掌櫃疑惑地跟在他身後往裡走,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公子看見自己剛才站著的最後一排貼牆邊書架時,臉色突然發白。
“公子?公子?”
賀道元嘴唇哆嗦,胸口劇烈起伏,忽然猛地推開掌櫃沒命地往外跑,書也不要了,扔在地上,被掌櫃疑惑地撿起來。
“公子!你的書——”
賀道元已經跑沒影了。
掌櫃的嘖嘖稱奇,不曉得他剛才看見了什麼,低頭翻開那本書。
而後……他也沉浸在了書中。
天慢慢暗下,黑暗籠罩在掌櫃身邊。他還沒來得及點燈,書館內外黑漆漆一片,他卻站在黑暗中,如飢似渴地讀那本來路不明的書。
……
姜遺光自是不知從他手中寫出的話本再次詭異地流傳下去,他也沒有心情想那些。
海上突然出現的“仙山”,足夠讓他們一行人分不出心神想其他事。
說來奇怪,這樣浩大恢宏,恍若實體的東西根本不像所謂的“仙山”,可他們在見到的第一眼,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詞,便是曾經聽過的“海上仙山”。
可如果真是仙山……他們又為什麼會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害怕到這種地步?
真的……是仙山嗎?
下一瞬,金光亮起。
他們之中一些人連同半空中壓迫來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的仙山一起……消失了!
同一時刻,黎恪正在家中讀書。
他近日安安分分,不去尋人了,也不四處求醫了,整日在家讀書,與妻子蕙娘感情一如既往的好,琴瑟和鳴,令人豔羨。
近衛找上門時,他正在讀《史記》,恰巧讀到封禪書一章。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雲……”
這一段說的是春秋戰國幾個帝王命人出海尋找三座仙山一事,後半段則提到了秦皇探訪仙山。
正這時,近衛敲響了大門。
近衛們也來問姜遺光一事,作為明面上和他關係最好、最親近之人,他受到的盤問最多。
黎恪知道他們想問什麼,也知道什麼東西最不能說出來。
蕙娘死後,他心裡便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長生……皇帝……
蕙娘和喬兒……
陛下乃一國之君,天下之主,陛下那麼高高在上,他只是個落魄不得志的書生,他連怨恨都生不起來。而黎恪心裡也清楚,陛下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一隻螞蟻被一滴從樹上落下的水淹死了,它會去怨恨大海嗎?還是會去怨恨昨天降下的大雨?
這樣卑小的怨恨實在太過可笑,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就算恨,心裡有火,都不知道該恨誰,這把火該燒誰。
“姜遺光啊……他?我早就和他交惡了。”黎恪微笑著,說起姜遺光大名,“你們沒看卷宗嗎?我吃了他的肉,他怎麼可能原諒我?”
“……他聰明,所以我才和他交好……年紀小,容易心軟,我多說好話,說把他當弟弟,把自己都騙過去,就能騙過他了……”
說著說著,他面露抑制不住的悲怮之色,看著反而更真些。
看上去,就像是的確有幾分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