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找人家,就遠遠看著,上學、放學……好學生的日子過得那跟我就是倆味兒,我那是一缸子的臭魚爛蝦,自覺得不錯,但凡要臉面的誰願意沾呢?他那兒是清水白湯,雖然看著沒滋沒味兒的,可養人吶。”
“看著,看著,我自己也問我自己,是不是就要這麼混一輩子,看著別人考上大學、找個好工作……後來的事兒你們就知道了,我費勁學了快兩年,也沒考上個正經好學校,也沒人供我上學……”
說話的時候,她拍了一下小孩兒的後腦勺兒。
“你前幾天不是說想回去唸書麼?真回去了就好好念,別偷懶兒,你要是能考上大學,我這兒沒白受了你一聲師父,好歹我也是教出了一個大學生了對不對?”
男孩兒低下頭,他的眼眶又紅了。
擼完了自己這個半道兒撿的“徒弟”,越觀紅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紋身的那個位置。
“就這兒,以前是紋了個骷顱頭,還是個綠的,後來我就去找了人給我洗了,人家說洗不乾淨,要不就給我改了,我就改了個巴掌,我得記著有人抓著這兒拖了我一把。”
拖了她一把……
沈小甜突然想起之前越觀紅對這個男孩兒說的話:
“你走錯第一步的時候,所有人在你這兒就都已經來得晚了。”
這句話,她真的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那人就是你說的那個戴眼鏡的,之前考了大學,說是找了份兒工作還幹得挺好,一邊兒工作,一邊兒還在讀著博士麼,人家那多體面啊,我都沒敢再細問。他九月份兒的時候回來了,這都兩個多月了還沒走,結果前兩天有人找上門,說他是吃了官司,欠了以前公司的錢,我找以前兄弟幫忙打聽了,說是欠了三十多萬呢。
“我這小鋪面兒當初是從老房東手裡買的,那時候這邊兒市場還沒建呢,買的時候二十萬,我兄弟們給我湊了錢,後來我都還了,現在賣四五十萬應該能賣出去,給他還了錢,我手裡還能剩點兒……”
沈小甜看著她,問:“就因為他當初幫過你?”
越觀紅扯了一下唇角,她的眉目真的凌厲,笑得時候也像是在輕擦著刀刃兒似的。
“這還不夠麼?這地球上幾十億人,到我這兒,親爹媽都不管我,有個人那麼拉了我一把,我這時候拉他那一回,不是應該的麼?”
紅老大的心裡有一本賬,跟別人都不一樣,別人受了一分好,就記著一分好,她受了一分好,就滿本子寫滿了那個人的好。
因為她受的好,太少。
沈小甜想嘆氣,看著這樣的紅老大,她又嘆不出來。
“那你想走又是怎麼回事兒了?”
“我這也忙了這麼多年了,趁著店盤出去了,我再找個地兒緩緩去,說不定我就一路做著煎餅果子,走到哪兒就做到哪兒,人家走一路是一路都是汽車尾氣,到我這兒走一路那都是煎餅果子的香氣兒呢。”
酸菜被炒出了香氣,酸香味是層層疊疊的,進了人的鼻子,就讓人的嘴裡都跟著往外跑水兒。
香氣裡,沈小甜的心也跟著酸了。
哪裡是想休息,不過是她跟從前一樣,覺得對方不該跟自己牽扯在一塊兒,怕人家嫌棄是從個攤煎餅果子的手裡拿錢還債,所以乾脆就走了,看不見她,自然不記得了。
“哎呀,我的姐姐呀,你這怎麼了?”
看著沈小甜的低下頭,越觀紅的語氣不淡定了,她可真怕了這些看著嬌軟軟其實一個個心裡都要主意的姑娘了,更不用說這個姑娘身後還有個陸辛呢。
“那錢我替你出了。”
沈小甜低聲說。
“觀紅,我想跟你這樣不值得,可我又覺得,這句不值得,也是來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