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卻逢雲開霧散,終是沒見到萬里雲霞,不過入目金黃色荒原,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於秋日晚風裡沉淪,將戰後的狼藉輕藏。
許輕舟站在夕陽下,沐浴長風裡,尋一片勉強平整的空地,緩緩坐了下來,長劍輕輕放下,望著遠方,目色低沉。
終究還是在人間出劍了,斬了很多凡靈。
眼眸很深,眼眸很沉,聽風拂耳,漸漸平靜~
鎮妖城頭,倖存的戰士們躺在血海屍山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的放鬆了下來,懸著的心落下,依靠城牆,閉目養神,慶幸自己還活著。
慶幸又守住了這座城。
江渡踩著夕陽,迎著秋風,跨過了戰場,小跑而來,匆匆忙忙,終於在荒原的一角,見到了她想見的人。
那是一道蒼涼的背影,孤獨的坐在黃昏裡。
她放慢了腳步,慢慢靠近,腳步聲很輕,始終沒有出聲,直到走到了許輕舟的身側。
許輕舟同樣沒有回頭,就好像不知道江渡來了一般,仍然看著遠遠的天邊。
江渡站在許輕舟身側,一眼深望。
預想中的萬語千言於此刻,終究是被堵在了胸腔,不知該如何傾訴,更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這般木訥的看著滿身風塵的少年郎,心中暗湧出陣陣情愫,盈滿眼眶。
她想,先生來的路上,風沙一定很大,所以日夜兼程的先生看著很累。
她不忍打擾,看了一會,便收回了目光,於許輕舟身側坐了下來,雙手抱住膝蓋,也看著許輕舟看的方向。
夕陽漸落,越來越黃,也越來越晚。
世界是安靜的,只有那大不大的秋風聲,夾雜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很近。
千年來,江渡從未覺得,先生這般近過。
於她而言,等到了先生,逝去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哪怕。
就只是這樣在先生的身邊坐著,她也願意一直坐下去。
許久許久。
不知何因,是因為妖獸退了,還是上蒼搞忘了,八月下旬的北境天邊,捲來了一陣濃雲。
瞬息間擋住了最後的殘陽。
天色。
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濃雲舒捲,頭頂的天,一下子就不是很高了。
秋風裡,寒意也隨之重了幾分。
接著,猝不及防間,暗中的天上,見了幾許楊花,飄飄灑灑。
天說變就變,讓人始料未及,就像今日戰場的勝負,亦是瞬息之間反轉。
贏了。
下雪了。
於荒原仰望,見雪花飄飄灑灑落下,許輕舟嘴角餘光看了一眼江渡,嘴角微微上揚,低聲輕喃。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了吧。」
江渡自是聽聞,只是風聲漸亂,有些沒聽清,便問:
「你說什麼?」
許輕舟隨口笑答:「沒說什麼。」
「哦~」江渡哦了一聲。
許輕舟輕聲一笑。
江渡微微垂下了眼眸,暗咬紅唇,小聲道:「先生,謝謝你。」
許輕舟一怔,不敢回眸,只是盯著眼前落雪,眼眸越來越低,好像是幻聽了~
喉結滾動,試探問道:「你叫我什麼?」
江渡抬起頭來,望向少年,眼眶微紅,笑道:「叫你先生啊。」
許輕舟緩緩回過頭,與姑娘對視,這一次他聽清了,只是還有些恍惚,「為什麼這麼叫我?」
江渡腦袋微微一側,半眯眼,隱約見了淚花在眼框中打轉,好在天暗,又有風雪,自是看不太清。
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