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不再有利用價值時,她自然會對他不滿。
她為他的權柄而委身,倘若他死去,他帶來的便易自然不再。
所以,他認為她會憤怒,會不滿。
思及此,白菀只覺得胸腔被一股酸澀充斥,惹得她眼睛跟著發酸。
她將這撲湧上來的愁緒,歸類為對自己日後生活的擔憂,她揉揉眼,掩飾一般隨口道:“我在二樓的書房裡,瞧見不少手抄佛經。”
在她陷入思緒中時,靜淵一直無聲地望著她,自然沒錯過她眼角沁出的清淚,隨即垂眼避過,答道:“昭順皇貴妃生前長齋禮佛,後山竹樓便是為其所建,霍施主幼時曾在竹樓住過一段時日,佛經均為他所謄抄,這許是受生母的影響,他也曾是虔誠的信徒吧。”
白菀眼瞳猝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瞪望著靜淵。
靜淵彷彿並不覺得她那驚愕的表情有什麼不對,仍舊神態自若地望著她,眸中古井無波。
昭順,是德宗霍惠妃的諡號。
霍硯,不是霍硯。
白菀眼睫微顫,眼下盈著淚,本就白淨的臉色幾乎慘白,於地上的雪同色,迎風落在她臉上的雪,受熱化成水,順著她臉頰滑進衣襟,寒涼激得她冷顫。
來鎮國寺前一天夜裡,他說。
他說,“真可惜,與娘娘青梅竹馬的不是咱家,娘娘想起的,也不是咱家。”
他說,“不過沒關係,娘娘生來便和咱家綁在一起,雖然中間險些錯位。”
白菀眼中的淚終究是潰堤,珠連滑落。
是了,他從來沒在她面前掩藏過他的身份,他明明和真正的霍硯表現得那麼不一樣,只需她稍稍對他在意一點,就能看出不對。
他不是霍硯,他是十皇子姜瑾,那個早該死在大火裡的姜瑾。
他是不曾與她青梅竹馬,可自她降生起,便與他定了娃娃親,所以,他說,她生來就和他是一體。
她怎麼就沒聽明白呢。
心裡的那一股酸澀徹底化苦,苦得白菀眉頭緊皺,眼淚不止,她微曲食指抵在齒間,發了狠的咬緊,試圖抑止住聲聲泣音。
因為他是姜瑾,所以他沒辦法原諒的,不止那些應該千刀萬剮的惡人,還有他自己。
霍惠妃為他甘飲鴆酒,真正的霍硯為他投身焚火,霍家滿門為他而滅。
所以,他肆意妄為,毫不介意惡名滿身,在他眼裡,自己亦是罪不可赦,他在肆意虐殺仇敵的同時,利刃也一刀一刀剜向自己。
他一身緋衣,何嘗不是一身鮮血淋漓。
白菀茫然的垂下頭,望著自己的小腹,如果,如果他要屠盡姜家人,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放過,那……
萬一她有孕,這孩子,身上也淌著他一半的血啊。
即便他不會要這孩子的命,可若他死了,她和孩子孤兒寡母,只怕會被在旁虎視之人撕個粉碎。
霍硯不能死!
“我應該怎麼做?”白菀幾乎神魂遊離,一時間六神無主,哽咽著問靜淵,又似在問自己。
她能為霍硯,為她未來的孩子,做些什麼?
靜淵可以替他超度亡魂,減輕他滿身罪孽,她呢,她又能替他做些什麼?
靜淵卻搖了搖頭:“世間情愛,是累贅是枷鎖,也可以是救命良藥,單看施主心意如何,不必勉強。”
心意?
白菀有些茫然,繼而她看見自己手腕上的小葉紫檀手串,自覺明白過來,急急道:“我想請一尊菩薩回去,不知得如何做?”
靜淵依舊含笑搖頭:“施主雖佩佛珠,心中卻無神佛。”
白菀取下腕上的手串,頭一次體會到何為手足無措,她急道:“佛家講究心誠則靈,我若心誠,心中自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