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實的動作比她快得多,兩個起落到了丹墀上,耳邊是再春聲嘶力竭的呼喊,他托起陸潤的上半身,撕下一片袍角用力壓住他頸上的傷口。然而壓不住,血依舊汩汩湧出,染紅了身下的漢白玉方磚。
那些勳貴們見有死傷,一時都怔住了,連同那些侍衛一起,變得茫然無措。頌銀去攙扶讓玉,她的手腳已經僵硬,再爬不動了。不敢向上看,只抓著頌銀的袖子顫聲追問:“二姐,陸潤怎麼了?他會沒事兒吧?”
殿前的場面被四位王爺控制住了,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可是陸潤呢?還能不能回得來?皇帝的身姿依舊從容,轉身緩步邁進了太和殿,陸潤是他丟棄的貓狗,背叛他,死了,罪有應得。
太醫從側路的臺階上匆匆趕來,要施救必須先檢視傷口,可是不能鬆手,一鬆手就是加速死亡。
陸潤往臺階下看,戀戀不捨。手指無力地搭在容實的腕上,略掙了掙,斷斷續續說:“對頌……銀好,替我……照顧……讓玉……”
容實勉強忍住淚安撫他,“別說話,留著力氣續命。”
他閉上眼,慘淡地笑了笑,神智已經越來越不清了,但他還是感到高興,這回他終於沒有令她失望,其實他還是值得托賴的。
頌銀到了他面前,蹲下來輕聲叫他:“陸潤,你要撐住。”
他努力想掀起眼皮,但是無能為力。她的聲音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水膜,隆隆的,模糊不清。還有讓玉的哭喊……他想讓她們別哭,叫人看見他們之間有私交,少不得質疑。然而說不出來了,力氣逐漸抽離,軀殼變得沉重……猛地一掙掙出去,墜入茫茫的黑夜裡。
他的手腳涼下來,人變得異常沉重,容實伸手試探他的鼻息,頓了半晌,對頌銀搖頭。
讓玉拿帕子使勁捂住自己的嘴,她也知道不該這樣,可是傷情過盛,控制不住。頌銀只得勸解她,“他這一輩子太苦了,或許去了才得超脫。”站起身扶她起來,低聲囑託她,“這麼多雙眼睛瞧著,別落人口舌。”
她垂手說:“怕什麼,讓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以為遺詔是我從他那裡偷來的,不是更能證明遺詔是真的?”
她裹著淚的眼盯著她,把她盯得心虛。頌銀知道她怪她,如果沒有這出,陸潤不會死。都是因為他們的不安分,才讓她痛失陸潤。事到如今她也自責,可是讓玉在後宮,不知人間滋味,外頭的局面壞到什麼程度,她根本沒有切身的體會。
容實放下他,站了起來。陸潤的血浸透他的衣袍,染紅了很大一片。他看了她們一眼,“後事交給我來辦,一定厚葬他。”
人都死了,厚葬薄葬有什麼差別?讓玉木蹬蹬看著太監把他搬上門板抬走,失魂落魄追了一程,因為顛簸,他的手垂下來,她卻忽然感覺到一股死亡的恐怖氣息,心頭惶惶疾跳,怕得不敢上前了。
那些宗親和元老大臣們紛紛入太和殿,接下來還有一輪唇槍舌戰,少不得要驗一驗詔書的真假。其實有什麼可驗的呢,操刀的是容大學士,先帝自開蒙時起就在他門下,二十多年的相處,不論筆跡還是遣詞,都可以入木三分。至於加蓋的玉璽,也是精準按照上諭檔落款的印章仿造,沒有任何破綻,所以什麼都驗不出來,最後會蓋棺定論,大阿哥才是正當的繼位人選。
太和殿外的侍衛依舊在,不得命令就這樣焦灼著,誰也不退讓。頌銀站在月臺上看了眼,命人護送讓玉回去休息,陸潤的死對她打擊太大,她也覺得很愧對她。等到這場風波平息了,還是得想法子把她弄出宮去,再留下,大概真的會把她逼瘋吧!
她回身望殿內,人影重重。皇帝在髹金龍椅上坐著,沒有慌張,也沒有失望,彷彿眼前的一切都不和他相干似的。
皇太后依舊據理力爭,尖銳的嗓音像剪刀,把整個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