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剪得支離破碎。郭主兒抱著大阿哥挨在一旁,細聲說:“哥兒餓了,老在我懷裡拱。”
這時候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哪兒敢把孩子交給別人餵奶!頌銀過去檢視,大阿哥白生生的小臉,胖得可愛。她拿手指輕輕蹭了下,“再忍一忍,等這事兒過去了,好好作養他。”
郭主兒回頭望殿上,太后又是一聲厲喝,嚇得她猛一縮脖子,“你瞧太后那模樣……這麼厲害人兒,將來沒咱們的活路。”
頌銀嘲訕地笑了笑,“到時候輔政大臣自然會奏請她搬到園子裡頤養的,要是不願意,她身邊的人怎麼分派,全看內務府的安排。”
政治上什麼才是削減勢力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架空。太后沒有了皇帝,基本就是沒牙的老虎,不足為懼了。當初先帝是太仁慈,仁慈過了頭,等同愚孝,才讓太后這麼隨心所欲。現在既然以先帝遺旨為大,新君登基就得做出規矩來。太皇太后可以尊養,但是不能放權,皇帝禪位後打發她去頤和園就完了。
她向殿裡看,看見容實在大紅抱柱旁站著,辯論自有上頭王爺,他不在軍機上,不便開口,但他是定盤的星。這次的事因他而起,他的存在鎮壓住場面足矣。一個侍衛大臣強出頭,叫人看了不好看,他知道什麼時候鋒芒畢露,什麼時候藏拙。
她心裡只覺安穩,再也沒有提心吊膽的感覺了。那個不甚可靠的人終於靠譜了一回,等這件大事過後,她終於可以嫁人了。只是可惜了陸潤……生平動盪,沒有過過安逸的日子。他的生命彷彿從來都是為別人綻放,臨死掛念讓玉,視線久久盤桓。
述明走過來,這回不是佝僂著了,見大局將定,甚至有股子揚眉吐氣的得意感。他瞧了頌銀一眼,“陸潤的事兒還得你費費心,畢竟他和讓玉……”
頌銀道好,“我答應過他,等他老了要接到家裡來頤養的。我想請阿瑪一個示下,他無父無母,家鄉遠在萬里之外,早就沒什麼根了。回鄉去,怕逢年過節沒人祭奠他,瞧著他對讓玉一片情兒,讓他葬在咱們祖墳裡吧!將來子孫們祭祖的時候捎帶他一份,他也不至於成孤魂野鬼。”
述明沉重點頭,“這麼個節義人兒……落在了紫禁城裡,可惜了。”
關於皇帝的去留問題,今晚上就必須有個決斷,不能承繼大統的人,沒有資格留在宮裡,得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頌銀沒有進殿再瞧,之前對他有恨有畏,到現在都淡了散了。
他即位後即著手改造豫親王府,變府為宮。現在那個豫厎宮成了最大的諷刺,不是潛龍邸,不是真龍出處,那是條假龍。所以帝王禮制的一切都得撤銷,黃琉璃瓦、和璽彩畫、增加的赤紅抱柱……不知他親眼看著那些因他而起的東西重新銷燬,會是個什麼感覺?定然生不如死吧?
她慢慢走出了太和殿,心裡放不下讓玉,得去看看她。
進竹香館,見她坐在樓上的花窗下,燈臺沒有扣上罩子,就那麼臨窗放著,風吹過來,燭火像一塊疾速抖動的帛,發出噗噗的聲響。
她臉上尤有淚痕,呆滯地望了她一眼,重新調開了視線。
頌銀在她邊上坐下,卷著帕子給她擦拭,“我求了阿瑪,讓他葬進咱們家祖墳,他就不是浮萍了,也有家了。”
讓玉又狠狠哭起來,“這樣好,也算我們家的人。將來我不進妃園,我要和他合墓。”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在她手背上緊緊握了一把,“他會認下,是我始料未及,我們原想讓譚瑞出面的。”
讓玉的唇角往下沉,漠然道:“譚瑞不過是個不得寵的老太監,先帝在時就因為陸潤的緣故打過他的板子。雖然沒貶他,但是一個掌印,當著底下人捱打,很有面子麼?陸潤是見你們頹勢了,不得不站出來。我知道他的心,容實也好,王爺們也好,甚至是大阿哥,死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