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來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暖。
上都的氣候和江南比起來,確實要冷得多。江南雖也下雪,但下得少,時候也不長,超過五日,就已經很了不得了。上都呢,剛晴了兩日,轉天又發作起來。從她們入梨園至今,見到太陽的機會屈指可數,簡直讓人懷疑,這地方是否真的宜居。
不過聽說嚴寒之後的春日很美,可以與江南一較高下,所以冷後也算是有指望吧,熬過了這段時間,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初五很快就到了,迎財神的好日子,家家戶戶都指望著財神爺降臨。因此交了子時,城裡就開始迴盪起炮竹聲,斷斷續續地,直到五更才消停。
梨園的人因為要預備登臺,很早就都起身了。梳洗打扮過後到大樂堂集合,那時天還沒亮。
今天的曲目大多是法曲,唯一的一場大型燕樂,是小部音聲獻演。蘇月早就聽說他們在東隔城排練,只是從沒見過。但今天他們也搬到大樂堂來了,清一色的白衣少年,頭上用赤色的髮帶束著發,就像雪地裡的紅梅,揮灑出一種輕快飄逸的美。
這些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五歲,但演奏時的老練,能讓人忘了他們的年紀。
大家聚在一起看,顏在忍不住感嘆:“真是英雄出少年,哪天要是來個大合演,小部音聲也毫不遜色。你說,這麼小的孩子,怎麼練得這麼好的技藝?”
可能是因為離得太近,她說這話的時候,被坐在邊沿的小樂工聽見了。恰好一曲奏罷,那個小樂工轉頭看過來,一張絕美的臉,美得雌雄莫辯,衝著顏在一笑,“我入梨園六年了,論資歷,恐怕比阿姐還老些。”
顏在頓時很尷尬,一旁的蘇月卻看著她直髮笑。她更不好意思了,拿手肘杵了杵蘇月,“哎呀,有什麼可笑的。”
也不和人家分辯,拽著蘇月往大堂另一頭去了。
還和除夕一樣,用晨食的時候,梨園使照例要訓一回話,無非是演出很要緊,出不得半點差池。
大家喏喏應是,不敢懈怠。臨出門前各自調好了弦兒,查驗過萬無一失,這才列隊走進玄武門。
一路往南,細雪紛飛,因懷抱樂器撐不了傘,大家都是扣著風帽前行的。
蘇月改好的那件斗篷,這時候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原本尺寸就大,帽兜做得很深,盤好的髮髻被罩在底下,寬坦坦地,居然還有盈餘。
不過這回的筵宴設在了大業殿,今天宴請的主要是前朝歸順的元老,及新任的皇親國戚們。臨時的帳幄設在東邊的莊敬殿,因此得先去那裡等候,時辰差不多了,再移到備場的大帳裡去。
登臺之前,各人有各人要忙的,整理衣冠,重新抿髮,這是必要的流程。
蘇月把琵琶放在一旁,就著銅鏡把垂落的一縷發重新繞上去,等整理妥當了,跟隨隊伍在帳門前候命。
每一回登場前,都是一樣地心情忐忑,尤其這一次,得知座上賓裡有一半是權家人,便開始暗暗祝禱,但願沒人認得她,但
你的琵琶?”
蘇月道:“就算是自己抱的,也不是一刻不離手。我們先前整理衣冠時,琵琶就放在一旁,若是有人誠心替換,多的是機會。”
內宰顯然很不喜歡她的辯解,“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陷害你?你與誰結了深仇大怨,要在這麼重大的場合要你的命?”
這時同場的樂工都回來了,內宰指著那些人道:“你看看,他們之中哪個陷害了你?這首曲目裡,你的琵琶是獨奏,全場找不出第二把來,誰會趁亂換了你的琵琶,讓你在大殿上捅那麼大的婁子?”
春潮雖然剛到場,但三言兩語間已經聽出了端倪,橫插一嘴道:“這場沒有琵琶,前面退場後面趕場的,少說也有十來把,這話可說不清。”
太樂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