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唯一的心事是父親的病,而母親那邊,又是另外一個故事。
葉成秋有整整十天沒與她見面。
母親很生氣。「一輩子的朋友,落得這種下場,他老婆撒手西去,彷彿是我害的,內疚不來了,這倒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我只得往葉公館跑一趟。
我一直沒上過葉家,如今葉太太過世,一切在陰暗面的人都可以見光,我想葉成秋亦不會介意。
葉公館坐落在本市最華貴的地段,雖說在山上,步行十分鐘也就到鬧市了。
我這個人最愛掃興。如果有顧客搬到人跡不到的幽靜地帶,我便悲觀兼現實地問:「誰買菜?」傭人才不肯去,女主人只得自己開車下山去買,如果是上班的太太,那更糟,簡直忙得不可開交。除非是葉公館這樣的人家。
葉府沒有裝修。寬大的客廳收拾得一塵不染,兩組沙發沒有朝代,永不落伍,套著漿熨得筆挺的捆藍邊白色布套子。
女傭人守規矩,放下茶杯立刻退出,不比咱家阿一,老愛同客人攀交情。
這些大概都是葉太太的功勞,女主人雖然不在了,仍然看得出她的心思氣派。
葉成秋出來見我,他臉上露出渴望的神色,我放下心,我怕他討厭我。
「之俊,你怎麼來了?」
我笑著站起來。
「你坐你坐。」
「多日沒見你。」
「有多久?」他一怔。
「十多天。」
「這麼久了?」他愕然。
他這句話一出口我就覺得母親的憂慮被證實了,葉成秋的確有心與我們生分。第七章「母親生你氣。」我也不必瞞他。
他微笑,「她那小姐脾氣數十年如一日。」
我說:「你要節哀順變。」
他不回答,過一會說:「我從來沒有這樣痛苦過,這數年來我一直有心理準備,沒想到事情發生之後仍然支架無力。記憶中只有接獲葛芬婚訊的那次有這麼重打擊,我哭了一整夜,那年我二十一歲。」
我大膽地說:「現在你們之間沒有障礙了。」
「有,有三十多年悠悠歲月。」他很認真地答。
我的心沉下去,我知道母親無望了。
葉成秋不會向母親求婚,他們之間的關係至多隻能維持舊貌。
反正我又不是為自己說話,不妨說得一清二楚。
「有沒有續弦的打算?」
「現在哪裡會想到這個。」
這就再明白沒有了。
他一直以得不到母親為憾事,那只是三十五年前的葛芬,與今日的她無關。我們還能要求什麼呢,他已經為一個舊相識做了那麼多。
我只得說:「我們少不了你,葉伯伯。」
「我心情平定下來就來看你們。」他說。
我還能坐下去嗎,只得告辭。
這樣厚顏來造訪也並沒有使我得到什麼。來之前我也曾經詳加考慮,只覺得沒趣,來不來都沒有分別,他那樣的人,如果存心眷顧我們就不必等我們開口,我這般來探聽訊息也不過是想自己心死:盡了力了,沒有後悔的餘地。
果然,自葉成秋嘴巴親口說出,他對我母親,不會有進一步表示。
母親以後的日子可尷尬了。沒想到吧,一個上了五十歲的女人,還有「以後的日子」,你現在總明白,為什麼曹操要無可奈何地說:去日苦多。
真是不能靠人,人總會令你失望,要靠自己。
我對世球,無形中又冷淡三分。
他同我說:再次上去開會的時候,他會帶我去看他祖父的家。
我冷冷地損他:「有什麼好看,那種銀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