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著幾條板凳,幾個叄姑六婆正坐著聊閒天。
王月琴死在凌晨時分,腦溢血。
向來聒噪的人,離開時卻悄無聲息,等同床共枕的丈夫發現的時候,人都已經硬了。
所以葬禮也辦得倉促,梁建山只找殯儀館那邊要了口實木棺材裝屍體,堂而皇之的擺在大廳裡。
他和鎮裡的人說要等兒子回來主持大局。
看著空蕩蕩的牆面,梁家馳在心裡嘆氣,父親居然連張遺照都沒安排。
他看穿父親心裡那些自認精明的小算盤,無非是不想承擔葬禮的費用。
活著的時候兩個人為了錢斤斤計較,死了也還是如此。
也許世上唯一永恆不變的便是自私。
梁渡感受到父親沉斂的情緒,“爸爸,我可以自己走。”
“好。”梁家馳放下她,朝門口走去。
二姨看到了他,驚訝片刻後,拋開剛才閒談時自如的神色換上悲慼的目光,“家馳,你終於回來了啊,你那個沒心沒肺的爸,現在還在酒樓裡和人吹牛皮喝老酒呢!”
她話音落,幾個姨婆都圍上來,抱怨梁建山的不作為。
“他要是早點發現,我苦命的大姐就不會死了,你爸可真不是個東西!”
梁家馳聽著,按了按額角,不知該如何回應。
梁渡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爸爸”
“嗯?”他低頭。
“我,我想上廁所。”
梁渡說完,幾個姨婆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是梁渡吧?都這麼大啦?”二姨摸了摸梁渡的頭,又看梁家馳,“她媽沒跟著回來。”
“她來幹嘛。”
梁家馳真想知道這句問話裡含了多少嘲諷。
二姨看他面沉如水,也就不再問了,拉著梁渡的手去二樓上廁所。
梁家馳在大廳裡圍著那口棺材轉了一圈,想要開啟看看母親的臉,終究沒勇氣。
因為工作緣故他已經叄年多沒回過老家了,去年把父母接到城裡過年,結果父母又因為他不願意與譚宜春復婚的事情大吵一架。
年夜飯吃了個不歡而散。
那時的母親叉著腰數落人,一口伶牙俐齒別提多有活力,那時他還嫌聒噪。
沒曾想,一年不到,居然就成了現今生死兩茫茫,靈堂無言的境況。
二姨帶著孩子回來,看梁家馳佇立在棺材前,又開始哭訴,“大姐真的是命苦啊,前幾天還在和我說今年要幫著你找個好物件,想再抱個長孫子,結果”
“長孫子?”梁家馳皺眉,剛才微妙的傷懷頓時蕩然無存。
梁渡默默垂下頭,她雖然小,卻也知道某些大人的想法。
說實話,她並不喜歡奶奶,因為之前奶奶不止一次勸爸媽再生一個兒子,說女兒將來是靠不住的。
例如姑姑,一點都不孝順她。
可是梁渡覺得應該是奶奶先討厭姑姑,才會被姑姑討厭的,這是因果關係,奶奶卻覺得受了委屈。
梁家馳知道女兒懂事又敏感,將孩子拉到身邊,用眼神示意二姨閉嘴。
偏偏對方沒領悟,還在說,“其實我和你媽本來幫你想看了鄰鎮一個姑娘,大學剛畢業,水靈靈的,人又聰明,聽說是在城裡當什麼雜誌主編,文化人呢,你哪天要是有空去”
“二姨。”梁家馳沉下嗓音,目光也冷練許多。
二姨張了張口,把沒說完的話吞回肚子裡,心裡想著不識好人心。
“去給奶奶上柱香吧。”
梁家馳輕輕推著女兒的背,教她上香。
他雙手抱胸,漫不經心的看著花圈和輓聯,二姨剛才的話讓他想起來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