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這一句,便讓御史中丞漲紅了臉。
沈潤復又一哼道:「再者中丞弄錯了,沈某要娶的夫人,自小就長在橫塘富戶,謝家從不曾拿她當骨肉看待。這次石堡城一役出動禁軍,並非是為了謝紓,而是為大局著想,中丞官居三品,不會聽不懂沈某的話吧?」
御史中丞被拂了面子,很有些意難平,衝口道:「指揮使夫人的傳聞,劉某也曾聽說過,據聞夫人的母親因妒生恨,毒殺了謝節使的另一名妾侍,這才被逐出……」
話沒說完,只聽噌地一聲響,一道銀光閃電般劃過,頃刻便抵在了御史中丞的脖子上。
眾人大驚,雖說殿前司是特許帶刀的,但在宮中隨意亮出兵戈,也足夠叫人參一本的了。但彈劾事小,御史中丞的性命安危才是最要緊的,可惜沈潤身後的人並不勸諫,只是左右望了望,抱胸道:「已然出了承天門,不算禁內了。」替上憲開脫得乾脆利索。
沈潤起先陰沉著臉,叫他聽見有人詆毀清圓,他就恨不得將此人砍成十截。可御史中丞畢竟是正三品的官員,眾目睽睽下嚇唬嚇唬還可以,一劍捅了卻不大好。眼見這狗官嚇得臉色發青,他忽然笑起來,抬指彈了彈劍身,劍首在離他脖子寸許的地方一陣輕晃,「中丞看,這是我才讓人做的佩劍,亮不亮?」
陽光照在劍脊上,反射的光著實刺人眼。御史中丞不過是個文官,這種人耍嘴皮子有一套,果真動刀動槍,他卻不行了。劍尖一動,他便直嚥唾沫,沈潤看那喉結有趣地滑動,嗤笑了聲道:「中丞別怕,我要成親了,心情很好,不會亂開殺戒的。不過關於我夫人的傳聞,你還是少打聽些為妙,這世上謠言才是殺人的利器,中丞是做學問的,別把自己弄得市井婦人架勢,叫沈某看不上。」
他將劍鑲回了劍鞘,領著殿前司官員們揚長而去,留下那些文官們直愣眼,就算對他頗有微詞,也不敢聲張。
沈潤手下都虞侯啐了口道:「這劉昂如今過得滋潤,想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沈潤倒是淡淡的模樣,但這份淡然也不過表面文章。他這人記仇,和清圓一樣,早前沈家受的欺壓多了,他砍瓜切菜般把不服的人收拾了個遍,現在有了心愛的姑娘,自然要為姑娘浴血奮戰。
他拖著長腔道:「中丞大人大約以為自己是完人,殿前司拽不住他的小辮子,可他入股經商,以權謀私的事,做得還少麼?前陣子我事忙,沒得閒收拾他,今兒竟犯到我門上來了……」他大步進了衙門,邊走邊吩咐,「先打發人盯著他的買賣,等石堡城的事辦妥了,我再好好和他算帳。」
邊上待立的人應了個喏,卻行退出去承辦了,這深宏的殿宇上,只剩沈澈和通引官,及幾個親近的副都檢點留下協贊。
沈澈道:「劍南道的翼軍接了令,已經奉命出征了。御龍直抽調的人也已八百里加急趕赴關外,代殿帥行布兵之權。」
沈潤坐在座上,一手支著腦袋,有點意興闌珊,嘴裡喃喃著:「這幾日要留下聽信兒,倒是哪裡也不能去了……」
沈澈聽了一頓鄙夷,指揮使近來承辦公事的時候頗有放水的嫌疑,那一顆乾涸了多年的心忽然有清泉注入,頓時枝繁葉茂大樹參天起來。於是日日盼著回幽州,日日想同他的準夫人聚上一聚,叫他們這些自以為瞭解他的人,感到十分難以適應。
嚴復摸著他的絡腮鬍道:「倘或前線戰績不佳,殿帥可是要親自出徵?這麼一來耗時可長,沒有個月回不來。」
這也是沒轍,真到了緊要關頭不去也得去。後來的幾日,殿前司有大宗的案子要辦,一頭還要聽著戰場上的訊息,著實忙得昏天黑地。不過再忙,也不忘惦念清圓,隔日就打發人上陳家去探望姑娘近況。回來的人稟報得一本正經,說姑娘正忙於訓貓,姑娘很好,胭脂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