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最大的本事,就是行促狹之事而面不改色。要不是知道她的為人,他簡直要誤以為一切都是他的錯覺,她的手指沒有靈巧穿行,沒有順流而上,也沒有落在他的手腕上。
所幸他的腕子生得精緻,多年的軍中歲月,沒有讓他關節粗大,失了韻味。縱然渾身上下一點即燃,他還是努力按捺住了,僵著一條胳膊,讓她扣住了手腕。
「殿帥,你的心為什麼跳得那麼快?」她忽然燦爛地沖他一笑,「可是被我說中了什麼,心虛?」
沈潤才發現被她捉弄了,也不露怯,俯下身子把臉貼近她耳畔,「我只當姑娘對我的身子有興趣,正想找個地方,讓姑娘從上到下查驗一番。」
她的唇角還含著笑,就那樣天真又嚮往地望住他,「我要回去,把你說的話原原本本告訴祖母。」
只這一句,他便敗下陣來,「別,咱們私下裡的玩笑,告訴老夫人多沒意思。」
清圓挑眉看著她,一臉得意模樣。他不由嘆息,伸手替她捋了捋鬢髮,「我喜歡你回到陳家的樣子,誰也不怕,老子天下第一。」
可是他不知道,她的放肆不但是因為身後有了祖父母,更是因為有了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舉步維艱時就會想到他,明明是一個頻頻戲謔她的人,她卻把他當做救命稻草,如今想來像一場豪賭,可喜的是她賭贏了,他是真心喜歡她的。
就這樣,一個仰面,一個俯視,身邊人來人往都像在世界的另一端。他的兩手緊緊握住她的,靠近一些,近得幾乎聽得見她的鼻息,心底的某處莫名渴望,要不是這裡人潮如織,他就要吻她了。
清圓還是有點慌,小聲說:「我餓了。」
餓了是大事,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沈潤很知道在姑娘面前應當如何盡職盡責。抬眼一顧,「前面鴻雁樓,我請姑娘吃席。」邊說邊握住她的手,快步帶她過去。
人愈發多了,這是幽州最繁華的街市,兩側高樓林立,道旁有外邦商戶的駝隊,小鋪子設在駝峰上,各種琳琅的玩意兒,還有美艷的胡姬,在搭起的高臺上轉騰起落,把自己轉成一隻陀螺。
鴻雁樓前攬客的小二,生了滿幽州最利的一雙慧眼,他認得每一位官場上的人物,尤其沈潤這種叱吒風雲的,即便身邊沒有重重班直護衛,也足以令這廝兒像見了親爹一樣熱血沸騰。
「殿帥……殿帥事忙,今日竟有閒暇上小店來!」那小二上前,簇新的手巾毫不吝嗇地往沈潤的官靴上擦,嘴裡熱鬧地招呼著,「哎呀,殿帥不曾用車馬,瞧瞧,髒了殿帥的金足……快快,小的伺候殿帥和姑娘往樓上雅座。今日天字一號房還空著,昨兒才重新修葺過的,姑娘進去坐坐,正對著底下戲臺,開窗就能看見胭脂河的全景。」
許是因為沈潤身邊從來沒有帶過女伴,那小二不免多看清圓兩眼,視線遇個正著,便訕訕發笑,「姑娘愛喝什麼茶?咱們這裡的鐵觀音最好,給殿帥和姑娘泡上一壺?」
沈潤不喜歡這種搭訕,尤其是對清圓的,當即寒聲道:「挑最好的上就是了,囉嗦什麼?」
所以這才是人前的指揮使,一雙冷眼,一身戾氣。紆尊降貴光臨,還要聽你廢話,再敢嚼舌,就把你從樓裡踢出去。
小二嚇得縮脖,一徑應是,把人往樓上引。
這鴻雁樓建得壯闊,分上下兩層,大廳中央有木作的巨大樓梯,個人並排通行不成問題。
清圓提著裙裾,跟在沈潤身後上樓,才走了一半,聽見有人叫四妹妹。她抬起眼,見李從心和正倫站在木梯的另一邊,正倫巴結地朝沈潤拱手,「殿帥,正想明日往府上請安,沒想到竟在這裡遇上殿帥了。」
李從心眼裡只有清圓,故人重逢,目光裡透出無限的哀傷。那日被退親後他還是不死心,往謝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