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與人為妾,竟是那樣攸關生死的事。難怪人人都願意做正頭夫人,既然做妾也不能盛寵不衰,還不如佔個好位置,彈壓後來人。
清圓鬆開了雙手,簾外習習的風從篾竹的間隙裡吹進來,腦子也逐漸清明瞭些。她定定神問:「那個指認我孃的丫頭,如今在哪裡?」
陶嬤嬤說:「姨娘被攆出去後,淡月軒的院門便封死了,院裡伺候的人重領了差事發往各處,究竟去了哪裡,我也說不上來。」
旁聽了半晌的抱弦見姑娘臉上不屈,低聲勸解道:「還是看開些吧,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倘或那丫頭真受人指使誣陷姨娘,事發後只怕不是死了,就是被遠遠發賣了,哪裡還能留在昇州地界上。」
清圓心裡難受,站起身在屋裡茫然來回走動,喃喃說:「我就想知道是誰在背後動了手腳,害我母親受了這些年的冤屈。」
兩條人命,先後都葬送在了那人手上,到如今她還要背負別人強加在她母親身上的罪名,虧心地活著,細想起來確實不甘。
陶嬤嬤忖了忖道:「姑娘稍安勿躁,且容我想想法子。我在這府裡三十多年,總還認得幾個人兒,各處打聽打聽,興許會有訊息。」說罷頓下來,覷了覷她的臉色道,「只是我也要勸勸姑娘,人生在世,大風大浪多了,這樣陳年的舊事,雖說傷人至深,姑娘卻更該保重自己。就算查出是誰,又能如何呢,夫人和兩位姨娘跟前的公子小姐們都大了,老爺看在兒女們的份上,也不會再追究的。」
清圓點了點頭,「我心裡有數,嬤嬤不必憂心。」
她只想查出那人是誰,至於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就由她來決定了。
陶嬤嬤納了個福,慢慢退了出去,抱弦見她停在支摘窗前愣神,便喚了聲姑娘道:「早上起得早,這會子沒什麼要緊事了,再眯瞪半個時辰吧。」
她沒應,仍是呆呆站在那裡。外面的天宇因有風吹散了晨霧,變得澄澈起來,她定神看了會兒,終於收回視線,轉身道:「老太太煎藥的時候到了。」
她走出淡月軒,往薈芳園外的穿堂裡去,抱弦跟在她身後,不明白老太太既不領情,她為什麼還要費那心思。
專事看火的小丫頭子見她又來了,提著蒲扇屈腿納福。才要讓四姑娘歇著,卻聽她說:「我來煎藥,煎完了你給月鑒送過去,讓她端到老太太跟前就是了。」
小丫頭遲遲道了聲是,心裡只顧納罕,府裡那麼多位爺和姑娘,平常別說行孝了,連樣子都懶得做。哪裡像四姑娘似的,不圖功勞,悄沒聲兒地蹲在這裡看火添藥。
不過這無聊的活計,卻因美人的加入,苦味裡也添了點馨香。小丫頭子看著她不緊不慢地施為,轉動腕子搖扇的模樣,欠身撥動炭火的模樣,都美得那樣生動自然。孩子的心裡沒有太多拐彎,暗暗嗟嘆著,將來四姑娘配的,必定要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這世上鬚眉,清的少濁的多,那人得有顆水晶心肝,才不至於被靳姨娘的惡名嚇退了啊。
「啪」地一聲,爐子裡的炭輕輕爆裂,濺起幾簇藍色的火星子。清圓拿布襯著,揭開蓋子看了看,藥湯翻滾間看得見底下沉澱的藥沫了,便將吊子移開,擱在一邊的青磚上。
正往盅裡斟藥,月荃過來了,笑道:「四姑娘何必親自動手,白放著這些小丫頭子,倒養出她們一身懶骨頭來。」
小丫頭委屈地嘟囔:「我也讓四姑娘別忙來著……」
月荃看了她一眼,小丫頭立刻住了嘴,退到一旁去了。
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頭,還是很有威嚴的。清圓將藥注滿,蓋上了蓋碗,笑道:「橫豎我閒著,找些活計做,人才不會憊懶。藥熬好了,請姐姐送到祖母跟前吧。」
月荃遲疑了下,「姑娘怎麼不親自送呢?」
清圓依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