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陶陶奇道:「不是要我念書?怎麼又說到結婚。」
「有打算是好的。」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太遠了。結不結都沒有問題,」她笑,「我想多認識朋友,多體會人生。」
她眯著的雙眼像只小貓。
接著同我說,她又接拍兩個廣告,「外婆與我一齊去簽合同,外婆說沒問題,外婆說:博士碩士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漂亮的女孩子並不很多,埋沒了可惜。」
她曾是美女,寂寞一生,下意識想外孫女兒替她出淨悶氣。
「初賽是什麼時候?」我無奈地問。
「下個月七號。」
「我要到上頭去工作,不能看你。」
「外婆會陪我。」她安慰我。
我並不很想看,看她的人已經夠多,出來這大半天,無論在路上,在店鋪,在茶座,都有異性轉過頭來張望,面對面迎上同性,那更不得了,幾乎從頂至踵,連她一條毫毛都不放過,細細端詳,不知要從她身上剔出什麼錯來。
這種注目禮,使我渾身不自然,但陶陶卻不覺什麼,渾不介意,難道她真是明星材料。
「萬一當選,會怎麼樣?」我問。
「機會很微,聽說今年的女孩子水準很高,屆時再說。」
「事事自己當心。」我說。
「你放心,媽媽。」
「別太去煩葉世球,到底是外人。」
「羅倫斯並不介意,看得出他是熱心人。」
我微笑,對女人,無論是十六或六十歲,葉世球永遠有他的風度,那還用說。
接著陶陶就忙起來,她被選入圍,日日要隨大隊操練,學化妝走路穿衣服,問我借去大旅行袋,天天撲來撲去。
她外婆陪她瞎起勁不止,連阿一都趁熱鬧,熬了滋補的湯等陶陶去喝。
我感嘆,這樣的精力用在恰當的方向,國家就強了。
她們都嫌我,巴不得我被貶滄州,有那麼遠去得那麼遠,少在她們頭上潑冷水。
聽見我要再出發北上,樂得喜不自禁,全部興奮不已。
這就是有工作的好處了,我自嘲,沒人需要我?工作需要我。
這次天氣比上次更壞,大雨傾盆,粗如牛筋,白花花地倒下來,不到兩天,有一半人患上感冒,苦不堪言。
我當然首當其衝,頭上像灌著鉛,鼻塞,喉嚨沙啞,影響體力,不過還得撐著做。她們教我吸薄荷提神。
不過這一次大家熟絡,更似兄弟姐妹,辦起事來,效果特佳。
一日下午,世球對我說:「之俊,趁空檔我與你出去溜達。」
「我想睡一覺,眼睛澀,胸口悶。」
「真沒出息,傷風而已,哼哼唧唧,鼓一口氣,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保你認為值得。」
人到中年,除非天賦異稟,往往心靈雖然願意,肉體卻軟弱了,力不從心。說什麼年紀不重要,心情輕鬆就可以等等,都是假話;根本上我已認為任何新刺激都不再比得上充分舒暢的睡眠。
「我不去。」
「一定要去。」他不放過我,「這是命令,我已租好車子,來回兩小時便可。」
「我不信你敢開除我。」
「別挑戰我!」他惱怒。
我只得跟他上車。
世球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輛吉普,一路開離市區,往郊外駛去。
開頭尚見到腳踏車群,後來人跡漸稀,我昏昏欲睡,一路上唉聲嘆氣,到後來不禁起了疑心。
「去哪兒?」我問。
他獰笑,「帶你這隻懶豬去賣。」
我不在乎,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