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他一眼,淚盈於睫,“我不是要嫁容實,我得給皇上充後宮了。三哥你記著,萬萬不能叫姑娘進宮當差,當著當著就壞事了,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嫁。”
福格目瞪口呆,“這……容家已經過定了,這麼做……”
如果一些約定俗成的東西能對皇帝起管束的作用,她也不會被逼到犄角旮旯了。她無可奈何道:“容實這會子在營房,還不知道我這裡的事兒。你要是見了他,好歹替我勸勸她,天涯何處無芳草,請他另擇良配吧!”
福格要應她,剛張嘴門上又來了人,打千兒說:“萬歲爺傳小總管乾清宮問話。”
她緩緩長舒一口氣,轉頭對福格笑了笑,“我去了,三哥別忘了我的囑託。”
福格茫然追出去,還沒從震驚裡回過神來,她已經走遠了。
天欲暮,踏上廊廡的時候,身後趕上來一溜小太監,提著燈籠一個一個往上掛。那橘紅的光照亮了簷下那一片開闊地,她看見殿門前站著個人,負著兩手,眉目森然。
她硬著頭皮走到他跟前,蹲身請了個雙安。他沒有說話,轉身往殿裡去了。
她只得跟進去,他在東暖閣設了便餐,雕龍的炕桌擱在南炕上,什麼都是雙份的。指了指對面,“坐。”
她站在腳踏前說不敢,“奴才微末,不敢逾越和主子同坐。主子只管吩咐,奴才站著聽令就是了。”
他寒聲道:“朕讓你坐你就坐,非要惹朕發火才聽話嗎?”
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僵硬地在他對面坐下。燭臺上的燈火在琉璃罩子後跳動,她頓了頓,執起酒壺給他斟滿,然後擱下,緩和著聲氣道:“我來前也想過,既然到了這份上,我再回避,未免畏首畏尾。我有兩句話和主子說,不知主子願不願意聽?”
他端起酒盞抿了一口,“朕可以選擇不聽嗎?”見她噎了下,垂眼道,“說吧,有什麼就敞開了說,傷口捂在褥子裡,早晚要化膿的。”
她低頭看面前的酒盞,清酒的表面倒映出她的臉,她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說:“您多番相逼,無非是想讓我進後宮。”
他也不諱言,頷首道是,“朕想要什麼,從來用不著藏著掖著。”
“奴才可以進宮,但要和主子約法三章。”她抬起一雙瀲灩的眼眸,直直望進他心底,“奴才只居後宮,不上封號。”
他有些意外,“你打算沒名沒分跟著朕?這也算你對朕的反抗?”
她沒有應承,只道:“奴才一顆心,只能裝一個人,主子要是想御幸,奴才絕沒有二話,幸後與君長辭,永不復見。”
他眼裡陰霾叢生,冷笑道:“果真是內務府出來的油子,簡直滴水不漏。朕問你,既然如此,你進沒進朕的後宮,有什麼差別?朕要幸你,你就給朕尋死覓活,可要是不幸,你怎麼給朕生兒子?”
她騰地紅了臉,明明很受屈辱,卻依舊平靜得一汪死水似的,“我不知道主子對我有幾分真心,如果只貪圖這個皮囊,拿去就是了。可如果當真在乎我,就該聽聽我的想法。愛一個人不是得到就夠的,要走進人心裡,別人才能死心塌地跟著您。您對我究竟是出於好奇,還是真心想和我長相廝守?我有時候也常想,我哪裡好呢,能叫主子上心。也許主子只是不甘心,瞧容實撿了漏,把您給比下去了。”
他拉著臉說:“天底下那麼多女人,你當我閒得發慌了?要不是喜歡,為什麼會不甘心?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古人也是這麼說的。朕想讓自己愛的人永遠陪著朕,有錯麼?你原本就是朕旗下人,這些年朕一直忙於政務,從來沒把旗奴放在眼裡,其實咱們只是缺個機緣,要是早早遇上,也許就沒有今天這些不愉快了。”他兩手虛虛攏著,放在炕桌上,澀然看了她一眼,“如果咱們從頭開始,你還能接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