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您全家就要一輩子不痛快,這個道理您明白嗎?您知道東北三所嗎?裡頭住了獲罪的妃嬪,沒人管她們的死活。她們沒褥子,睡冷炕,吃餿飯,連太監都能打罵她們,您也想像她們一樣?”她不得不撂狠話了,寒著嗓子說,“您要想好,這不是矯情的時候。您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要是不能回心轉意,我這就回萬歲爺去,您的鐘粹宮是呆不成了,準備挪地方吧。究竟願意烈火烹油,還是落個潦倒無依,全在您一念之間。”
郭常在年紀不大,至多十六七吧,經不得她連哄帶嚇唬。思量半天放棄了,鬆開斗篷赤條條站起來,邊上侍立的尚宮忙上來拿褥子裹起她,她回頭看頌銀,“小總管,您成家沒有?她們說頭一回很疼,是真的嗎?”
頌銀紅了臉,她對此一竅不通,和她打聽這個,她真答不上來。所幸有尚宮,這些尚宮見多識廣,好些是三四十歲才從民間甄選進來的,經驗比她豐富。嘴裡說著:“爺們兒溫存就不疼的,小主兒別拿萬歲爺和那些不懂憐香惜玉的糙人比,您見了主子爺就知道了。”然後不由分說把人送上了馱妃太監的肩頭,一口氣扛進了燕禧堂。
頌銀站著苦笑,真像一出鬧劇。天底下沒有不向皇帝賓服的人,怕疼,再疼能疼得過掉腦袋嗎?臨了想明白了,為時還不晚。要是再蹉跎,裡頭皇上察覺了,不說龍顏大怒,這位小主的好處是落不著了。
事情既然解決了,她轉身打算回內務府,剛到殿門上就被蔡和攔住了,先是對她謝了又謝,“沒您我今兒就完啦,您沒瞧見,先前弄得要上刑似的,誰勸也不中用。虧得您來了,您能對她說得透徹,換了咱們哪兒敢吶。您先留步,我給您沏杯茶,您送佛送到西,再稍待會子。這主兒和別個不同,萬一又出什麼紕漏,也免得您來回奔波。”說著咧嘴敬茶,“也用不了多少時候的,至多半個時辰,咱們就得隔窗提醒了……小總管請喝茶,這大晚上的勞煩您,真不好意思的。”
頌銀先是不怎麼情願,但這裡好話說了一筐,也不能甩手就走。可皇帝幸嬪妃,她跟著敬事房的人一塊兒守著,成什麼體統呢!她四下裡看,“總管不在?”
蔡和說:“在後邊支應著呢,起先也勸,可這郭主兒見了男的就往外轟,也沒說上話。其實咱們哪兒算男人吶,就是苦當差的。我料著鍾粹宮有人背後調唆,這主兒耳根子軟,還真給說動了。”一面搖頭,“傻不傻呀,進了宮不就盼著皇上翻牌嗎。她膽兒大,算叫她鬧了回養心殿。也是您慈悲,要換了別人,問她一遍願不願意,不願意即刻回皇上,打發到辛者庫就完了,還費這麼多唇舌!”
頌銀百無聊賴地聽著,沒有發表什麼感想。轉頭看外面,燈籠在夜風裡搖曳,照亮了抱柱旁的兩盆蘭草。有人踏進那圈光暈裡,皂靴綠袍,是陸潤。他進來對她打了個千兒,“有勞佟大人了。”
她笑了笑,“後邊都好?”
陸潤說是,“進了燕禧堂,後來就沒什麼聲兒了。”
蔡和垂手呵了呵腰,“小總管安坐,我得上後頭盯著去。別人都消停,唯有這主兒叫人不放心。”說罷卻行退了出去。
頌銀坐著喝了一盞茶,畢竟配殿的等級高,底下當差的都得站著。她看了陸潤一眼,他是人如其名,溫潤得玉石一樣。她站了起來,“上值房裡去吧,我在這兒也不自在。”
陸潤抬起眼,他的眼睛是一片海,風平浪靜,從來不起波瀾。聞言退到一旁,躬腰比手,把她引出了配殿。
外面起風了,四月的深夜,風裡夾帶著涼意。也沒進值房,就在西次間的抱廈裡坐下了,好方便聽後面的訊息。很難得和這位養心殿總管在一處說話,以往見面不過一點頭,沒有深交。這回對坐著,閒散地喝一杯茶,可以抱著一份不慌不忙的心情。
頌銀問:“陸總管進宮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