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搖了搖頭,“老宅里人手夠用,不必再添置了。你們是從王府來的,回去找管事說清楚,管事必定會重新安頓你們的。”
眾人都有些茫然,像孩子失了怙恃,一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南弦也過意不去,不敢再面對他們,交代完了,便匆匆回房去了。
一些要緊的書籍得歸攏,讓人運走,這裡基本不會常住了,等到成婚前兩日再回來,從這裡出閣,禮儀上也算正經嫁了一回人。
收拾完一圈,她站在地心四顧,暗暗嘆了口氣。開門經營,最忌搬來搬去,這下子又得通知那些常來的病患重去查下巷了。她是個怕麻煩的人,總覺得諸事複雜,一點可喜之處也沒有。不知為什麼,自從識諳與她深談過後,她總覺得心情有些低落,好像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橘井站在院子裡喊:“娘子,車在外頭等著,若沒什麼要帶的,這就回去吧。”
南弦應了聲,又進裡間檢視了一圈,把些零碎的小東西裝進包袱裡。正打算往外走,迎面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前,夕陽的最後一道光線照在他身後,人揹著光,面目籠罩在晦暗裡。
她心頭驀地一跳,頓住了步子。
他定定望著她,輕聲道:“南弦,向識諳還活著,我可以當面向他致歉,求得他的原諒。”
然後抖露出來,讓識諳知道他對她蓄謀已久嗎?
她忽然像揹負了滿身秘密,很忌憚他再去見識諳,便道:“你不必去致歉了,我也沒有告訴識諳內情,這件事過去就過去吧,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那……”他挪動腳步,小心翼翼問,“你原諒我了嗎?他沒死,你可以不再恨我了嗎?”
他的神情卑微,眼神裡滿是祈求,南弦心裡雖不是滋味,卻也只能硬起心腸來,客氣又疏離地說:“識諳有驚無險地回來了,我也不恨你了,今後還望大王多多保重,好生照顧自己。”
他來不及高興,很快又被她的後半句話擊得粉碎。這是什麼意思,在作最後的道別嗎?不是已經不恨了嗎,那麼為什麼還不能回到從前呢?
他不甘心,邁前幾步道:“你心裡還有我,對吧?我們還像端午那日一樣相處,不行嗎?”
南弦卻往後退了兩步,“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彼此之間沒有怨恨,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段時間你我應當都冷靜下來了,我們原就不該有交集,如今我行醫濟世,你安然無恙,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結果這話卻引得他發笑,“最好的安排?我每天都活得行屍走肉一樣,你覺得是最好的安排?我知道你避我如蛇蠍,我也想爭口氣,不再想你掛念你,但我做不到。朝中那些文武大臣為我保媒,我見了不少女郎,可是沒有一個女郎是你,沒有一個女郎像你,叫我如何與她們談婚論嫁?我不想後悔,不想妻妾成群之後,再回過頭來對你一往情深,那種感情卑如草芥,不要也罷。所以我必須趁現在和你重歸於好,南弦,你是位有度量的女郎,就原諒我一時鬼迷心竅作下的惡吧!”
她聽他這樣說,心裡何嘗又好過。有時候很生氣,生氣自己平靜的內心動輒被他攪亂,他還要裝出無辜和委屈來,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彷彿要是不成全他,就是欺凌弱小。
可事到如今,還怎麼和他重歸於好?他想得太簡單,以為識諳活著就可以,她卻要履行在阿翁病榻前許下的承諾,嫁給識諳為妻了。
告訴他實話,也許他會深受打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早些接受,早些安排他自己的人生去吧,不要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深深望他一眼,這劍眉星目,與初見時候有些不一樣了,兩年時間,足夠讓他從青春少年,長成胸有丘壑的男子。南弦覺得自己見證過他的成長,看見過他的喜怒哀樂,有那麼一小段時間,自己曾經參與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