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踏出門去,經過時踢一腳侍從。
“還不快去備馬!”
他要是再在方家待下去,恐怕也要被弄死。
這不,方大夫人都跑了。
方家有好幾個莊子,方二老爺大張旗鼓的,帶著不少侍從往莊子上去。他還穿著服喪時的素衣麻鞋,頭扎白巾,一路格外顯眼。
方二老爺心想:我得在莊子上好好替沈氏服喪,服上三年才是。
因著女兒的撒嬌痴求,方夫人去了自家在出南城門的一座園子裡,這兒離蘭庭寺近些,也好叫女兒一抒胸中鬱氣。
嫌莊上那些粗鄙農人礙了女兒的眼,車隊直接駛進正院,方夫人先下了車,親自去了女兒車前。
“大囡,到了,快下來歇歇。”她心疼極了。
孰料,馬車內寂靜無聲。
方大夫人以為女兒睡著了,不由得好笑,掀開簾子一看,當即色變。
車廂內空空如也。
只有一雙女兒平日最愛的紅繡鞋,靜靜放在座椅前。
她剛要驚叫,一隻柔軟冰冷的手,輕輕搭在了她手背上。
那隻手很白,很冷,塗了鮮紅的蔻丹,白的像雪,紅的像血。
那隻極漂亮又極詭異的手搖了搖。
嚴氏立刻忘了方才的不對勁,笑著拉女兒下車來。
嚴氏拉下車的,是一個身著大紅嫁衣,紅蓋頭遮面的女子,好似新嫁娘,身軀僵硬地被拉下車,紅色繡花鞋踩在地上。
但嚴氏絲毫沒有覺得不對勁,反而興致勃勃地牽著她四處去看園子景色。
其他下人也沒覺得不對,主人對這座園子滿意,叫他們都鬆了口氣。
車伕趕著車去後院,一路走,車廂板一路滴滴答答往下落血。紅到發黑的濃稠血跡,黏連著落在青磚地面,往後院去。
“大囡,多吃點,你可清減了不少。”用膳時,嚴氏樂呵呵地往嫁衣女子面前的碗裡夾菜。
飯菜堆了老高,一口沒動。
女子坐在桌邊,一動不動。
侍女們笑著來來去去,奉茶湯,端淨手盆,伺候夫人小姐用完膳,再伺候她們回房洗漱。
期間,紅蓋頭紅嫁衣的女子沒有說一句話。
沒人覺得不對。
二小姐性子就是這樣,喜靜。
是夜,園內寂靜無聲,唯有風吹拂,樹葉簌簌響。
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慢慢往園子外去,手攏在大紅袖中,身形僵硬,一步步走著很穩當。每一步都如尺量般,分毫不差。
她漸漸往北走了。
那個方向是——蘭庭寺。
……
又過幾日,四月中旬。
姜遺光正看書,忽地,金光一閃,身影消失不見。
嚴氏未察覺異樣。
方家園子裡, 她整日拉著女兒四處轉,釣魚、賞花、品茗、作畫……
“果然母女連心,二小姐這幾日氣色好多了。”
“二小姐不愧是才女……”
紙上空空如也,紅嫁衣紅蓋頭的女人靜靜坐在桌邊, 一動不動。那些人卻連聲誇讚, 好像真看到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作。
嚴氏亦驕傲地將畫紙晾乾, 讓人拿了卷軸來,小心地裱好。
女子慢慢站起身,往回走。
那雙極美的、如冷玉一般潔白的手垂落下來。行走間, 厚重紅蓋頭輕晃,鮮紅裙襬下,露出一雙只裹著白襪的腳,紅繡鞋卻不見了。
方家園子裡依舊寧靜、和樂融融。
京城南郊。
這座山誰也不知原來叫什麼,因山上有個蘭庭寺, 大家就都叫它蘭亭山,也有些直接叫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