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暗暗生出一絲嚮往來, 「與儀王的婚事到此為止了, 小娘子日後若再說合親事, 也不會忌憚對方是武將嗎?」
明妝心頭蹦了下, 臉頰上熱騰騰地灼燒起來,彷彿掩藏在凍土下的春苗就要冒出新芽了,很快便回答:「自然不會忌憚。我爹爹就是武將,我自小長在軍營裡,反倒更喜歡軍中的快意恩仇,不喜歡上京文官那種文縐縐的拐彎抹角。」頓了頓,見他又沉默了,只好厚著臉皮佯裝笑談,「李判心裡有合適的人選麼?若是有,不妨告訴我,我回稟了外祖母,請外祖母裁度裁度。」
然而這話怎麼說出口,毛遂自薦,說是自己?恐怕袁老夫人會大皺其眉,唾棄他監守自盜。況且剛出了儀王謀反的事,自己是協助官家下套的人,到時被人議論公器私用還是其次,壞了般般的名聲,袁老夫人也不會答應。
心裡的那團熱火,在聽見她不牴觸武將的時候蓬勃燃燒起來,但往深處考慮,忽然又偃旗息鼓了,只得違心地敷衍:「軍中倒是有不少才俊,出身名門的世家子弟一般先入控鶴司歷練,待時機成熟時再入朝為官……我會替小娘子留意的。」
明妝大失所望,失望過後便是無盡的唏噓,自己原來那樣可憐,要在他的控鶴司裡找郎子了。送到他嘴邊的話,他還是繞開了,想來他確實沒有那個意思,自己還在耿耿於懷,也太自輕自賤了。
放眼往前看,巷口燈火明亮,也許商媽媽她們又在門上候著她了。自己是長大了,開始存了小心思,自以為掩藏得很好,其實身邊的人心知肚明。她忽然感到很羞愧,這陣子心神不寧,到底是在做什麼!女孩子總是容易對亦師亦友的人產生仰慕,她想這應該是小小的一次晃神,等時間長一些,心裡平靜一些了,便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好吧,那就及時抽身吧……其實今早他從小巷裡把她撿回來,那用力的一抱,還有馬背上圈住她的姿勢,一度讓她懷疑,他也許真的有點喜歡她。但是現在,他打算在控鶴司裡替她留意郎子,她難過之餘覺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辜負了,往後再也不想與他過多來往,管他用不用女使,床榻是不是硬得像石頭一樣!
終於行至巷口,她回身對他說:「李判就送到這裡吧,免得被商媽媽她們看見,又要囉嗦。」說著故作輕鬆地調侃,「咱們這樣真是奇怪得緊,有車不乘,摸著黑走了一路,人家曬太陽,咱們曬月亮,據說月亮曬黑了臉,就白不回來了。我想著,接下來你大約有很多事要忙,我也不便打攪你,李判若是有空便過府來坐坐,快要立夏了,瓦市上出了好些時令果子,錦娘會做各色裹食,等你想換胃口的時候,打發人知會一聲,我讓錦娘預先準備起來。」
這樣臨別的話,忽然有了種要劃清界限的意思,他惶然望著她,「小娘子……」
明妝臉上含笑,眼裡卻荒蕪起來,「你總是叫我小娘子,你已經不是爹爹的副將了,也不是當年借住在官衙裡的少年軍士,還是叫我的名字吧!李判知道我的閨名嗎?易般般呀,我的閨名叫般般。」
易般般,可是她對他來說,從來就不一般。
他有時也恨自己,為什麼明明已經難以自拔了,還要裝出一副高風亮節。自己總在猶豫,但她一顯得疏離,他心裡的彷徨和不安就鋪天蓋地,然後更猶豫,更彷徨,更戰戰兢兢有口難言。
那邊易園門廊上,商媽媽和趙嬤嬤果真在,看見他們立在巷口,雖沒有迎上來,人卻站到了臺階上。
明妝站住腳,朝他擺了擺手,「李判再會,我回去了。」
轉身一步步走向易園,其實她也盼著他能叫住她,再對她說些什麼,可是沒有。
好難過……她吸了吸鼻子,起先還走得緩慢,但越距越遠便沒有了指望,索性快步跑起來。
跑到門前時,商媽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