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桌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諸多盤算在他腦子裡車輪一樣碾壓過,他思忖良久終於抬起眼望向李宣凜,「若是我不爭這太子之位,你覺得我還有退路嗎?」
這話問得言不由衷,因為他根本不可能不爭。但眼下局面,李宣凜必須照著他的思路辦事,最後一把柴,也得添得漂亮。
緩了緩心神,他沉澱下來,由衷道:「如果殿下從來不曾在諸皇子中出頭,從來不曾有過威望,或許殿下還有退路。可惜這滿朝文武,有一大半的人認為太子人選非殿下莫屬,那麼殿下便是懷璧其罪,將來無論由誰繼承大統,殿下都不可能全身而退。這件事我也細想過,官家那裡不發難,殿下的地位暫且穩固,其後娶妻生子,一切有條不紊,但三年五載過後……也許用不了三年五載,削權打壓會接踵而至,屆時小娘子就要跟著殿下受苦……如果我現在央求殿下與小娘子退親,殿下可願意?」
儀王慢慢挑起眉,沒有說話,只是高深望著他。
他輕嘆了口氣,「看來我的要求非分了,那麼只剩一條,若殿下有用得上俞白的地方,我自會盡全力,聽憑殿下差遣。」
所以這場變故,受牽連的不只是自己一個,儀王很慶幸,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李宣凜這人真是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情義,愛得太深,以至於影響他的判斷,為了一個女人願意赴湯蹈火。
滿腦子情情愛愛,真是要不得,儀王牽動了下唇角,「有你這句話,我就後顧無憂了。俞白,你我都是李家子孫,李家子孫有幾個是願意屈居人下的?屆時……只要你開啟宮門裡應外合,讓我有機會與官家心平氣和好生談一談,或許局面會扭轉過來,向著我們看好的方向發展。」
李宣凜聽他說完,極慢地點了點頭。
彼此都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什麼心平氣和好生商談,全是謙辭,說得好聽罷了。儀王這廂,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部署起來,這麼久的觀望,是因為他覺得官家還念及父子之情,畢竟名正言順承繼大統,總比謀朝篡位體面得多。
可惜事到如今,一切終究不能盡如他意,暗藏了許久的力量不得不動用起來,他仔細衡量過諸皇子手上兵力及勤王大軍抵達的時間,反正有十成的把握,就不用再猶豫了。
事情商定,李宣凜先行一步離開了,他在閣中又靜坐了很久,待到戌正時牌,方慢悠悠走出閣子。
天地寬廣,涼意撲面,清醒過後已經能夠接受官家的薄情了,接下來便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第 二日命人給彌光傳話,說自己有事要與他商談,約他在大慶殿西挾相見,結果竟等來彌光的推諉,說官家這兩日聖體違和,御前一時也離不開,就不赴殿下的約了。
他聽了訊息,在幽深的內衙枯坐了半晌,憤憤將手裡的杯盞擲得粉碎。待冷靜過後,命小黃門送去了當初彌光從陝州寄來的手書。
福寧殿內,官家剛歇下,彌光從內寢退出來,正想鬆鬆筋骨,一個小黃門向他呈上了信件。
他起先沒鬧明白,撇著嘴展開掃了一眼,結果看清之後大驚失色,慌忙將信疊起來收進了袖袋裡。
小黃門向上覷了覷,「彌令,明日酉時三刻,殿下約彌令艮嶽雲浪亭相見。」
彌光心下很不情願,氣憤道:「酉時三刻,真是會挑時候,官家那頭難道不用侍奉了!」
可是人家拿捏著他的小辮子,到時候若向官家告發,那自己任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沒辦法,慍惱歸慍惱,還是勉強答應了。
到了第 二日,早早便向官家呈稟,說天氣暖和起來了,要預先去艮嶽安排,好迎官家、聖人及後宮娘子們過去避暑。
官家抬抬眼,擱下了手裡的狼毫筆,「還未入五月呢,何必那麼著急。」
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