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呢?」方無竹淡淡道,「他終究與我不同路。」
「可方大人看他的時候也是如此。」戚懷恩道,「雖只有短短几秒,但我亦能察覺到。」
方無竹沉默半晌,問:「懷恩,假若你知道你和莊英來日只有生離死別,你還會如此泰然自若嗎?」
戚懷恩緩緩搖頭:「方大人,我八年前在最為絕望的時候遇見莊英,是他將我從泥淖中解救,而後又遇見閆大夫和方大人,你們對我有生生世世皆不能忘的恩情。那時的我身心俱殘,已回不到原本鐘鳴鼎食的生活,因此我才決定將過往放手,捨棄掉『戚逐』這個名字。於我來說,難的不是與他生離死別,而是對生離死別這件事的恐懼。我早已與他有過約定,我們生同衾、死同穴,倘若真有生離死別,那也不過是短暫的事,因為我與他,都不願一人獨活於世上。」
「生同衾死同穴……」方無竹喑啞一笑,「這是世上最難的事。」
「難不難皆在於你我。」戚懷恩道,「我知道方大人背負許多,有自己的苦衷,但像方大人這樣的人,或許仍少了些尋常人該有的情。那位大人對方大人執念頗深,正如我與莊英,時間越長,反而越刻骨銘心,即使是方大人日後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他若知道了,恐怕也會痛苦得如同赴死。」
方無竹腦海中不自覺劃過過往點滴,清冷的蕭陽月,紅衣的蕭陽月,美不勝收的蕭陽月,他似乎還從沒有見蕭陽月真心笑起來的模樣。正是因為如此,在離別時他才不想看他,他的模樣如雲霧繚繞在他心中,正如戚懷恩所說的,即使分別,他這輩子也忘不了。
「方大人或許該坦誠問問,那位大人究竟害怕什麼,究竟是害怕與你日後生離死別,還是即使活著卻也如同生離死別那樣形同陌路。」戚懷恩輕聲道,「說到底,方大人,您真的捨得嗎?」
就在此時,一名負責在晏家莊附近巡山的莊內武者忽地推開院門而入,裡屋的莊英聽聞動靜便走了出來,詢問發生何事。
武者手中提著一把帶血的長劍,稟報導:「莊大人,這是我等在距離山莊大約二十里外的箐陽山中一處榕樹林中發現的,那附近有打鬥的痕跡,但我等暫時還沒有發現其他人。」
方無竹定睛一看那把長劍,呼吸赫然一滯。
那血跡斑駁的長劍,正是蕭陽月身上那把。
方無竹不自覺喚道:「蕭陽月……」
蕭陽月武功高強,尋常險情雖無須擔心,但蕭陽月早已失了趁手的劍,七步青蓮劍法無法使出,如今又連唯一的武器也丟了,倘若來人是……
方無竹無法不去在意他,無法不去擔心。
本以為,若能將他遠遠地趕走,不去見、不去想,往後便可以孑然一身了。但此時此刻,他已然看清,蕭陽月註定成為他的軟肋,不論他是否在自己身邊,這一點都已再也無法改變,而這正是他最為擔憂的地方。
霍喬在玢州若埋下了眼線,方無竹不能冒這個險,他不能讓蕭陽月出任何事。
方無竹臂間綻出青筋,一雙眸猝然翻湧起如海沉浮的殺意,只將那些複雜的情緒暫且全都拋諸腦後,一心一意只想確認蕭陽月的安危,他當即便奪門而出,瞬息之間便已輕功躍入山林,朝著箐陽山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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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陽月不會有事的!
第73章
蕭陽月半跪在地面上,冷冷注視著不遠處的那道人影,低頭悶聲吐了一口鮮血,繼而又毫不在意地用蒼白的手背抹去。
周圍的樹林中,不斷響起如刺耳風聲般的鶴唳,一道瘦長的人影如鬼如魅,隱約之間,竟還能聽到如同禽鳥振翅的聲響。
這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