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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著眼前這張臉,哪個會想吐呢,他搖頭說:“我沒醉,不過多喝了兩口,回來的路上吹了冷風,已經清醒了。”
至於哪個貴人邀了他,其實並不是多要緊的人,不過是以前舊相識,從青州入上京辦事,相約在楊樓敘舊罷了。
可不知怎麼回事,今晚的酒好像特別殺恨,他的酒量不算太好,三兩下就有些糊塗起來。但這絕無僅有的一回醉酒——也算不得醉酒,可能算微醺吧,倒讓他有了截然不同的一種體驗。心裡的困頓、公務的重壓,包括肩上擔負的責任,一瞬間都不重要了。不要這樣一板一眼毫無破綻,也不要人前體面無可挑剔,卸下一切,才勉強能夠喘上一口氣。
側過頭看,年輕的面孔就在不遠,忽然想起剛升作判官那年,有一回他病了,十歲的明妝也曾這樣蹲在他榻前,懷裡抱著她的撲滿1。那撲滿是一隻好大的肥豬,鼻孔圓圓懟在她臉頰上,她小聲問:“李判,你為什麼不找大夫看病?是因為沒錢嗎?沒錢不要緊,我有,你聽……”說著大力地搖撼了兩下,裡面銅錢啷啷作響,十分豪邁地說,“我有好多呢,砸了它,就能給你請大夫了。”
年幼的她不知道,他在捍衛軍士的尊嚴,小病小災,挺一挺就過去了。結果最後因為她的堅持,一場傷風鬧得人盡皆知,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很好笑。
嚥下了往事,他溫聲問她,“今日禁中來提親了?”
明妝“嗯”了聲,“聖人託宰相娘子登門,結果宰相娘子被我祖母得罪跑了。”
原本應當氣憤於易老夫人的荒唐,但他卻浮起了笑意,喃喃說:“很好。”
明妝不明白,納罕道:“好什麼,宰相娘子都被我祖母氣壞了。”
他的唇微微翕動了下,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沉默了。
他就是這樣,考慮得太多,一句話都要掂量再三,即便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依舊審慎剋制,從不輕狂。明妝問:“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叮囑我?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一定聽你的。”
可是真的會聽嗎?他那雙眼睛在幽暗處灼灼盯著她,她揹著光,眉眼模糊,但輪廓清晰。他看見她鬢角稚嫩的絨發,纖細柔軟,孩子一樣。明明她還小,過完年才十六歲,十六歲,為什麼要這樣急著與人定親呢。
嘆了口氣,他問:“你喜歡儀王嗎?”
明妝覺得不太好回答,含糊道:“他位高權重,可以讓我嫁得很風光。李判,我想洗清爹爹身上的冤屈,要是嫁了儀王,是不是就能證明爹爹是被冤枉的?至少坊間的人都會這樣認為,對麼?”
小小的人,也有她的堅持和執念,絕口不提自己有多艱難,但他看得出,她對父親的死耿耿於懷到今日,心裡的痛苦早就氾濫了。
“大將軍的冤屈,我一定會為他洗刷的,但是要給我些時間,讓我一步一步去完成。”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柔,帶著一點鼻音,像情人間的耳語。奇怪,原來他還有這樣溫存的一面,要不是自己從小就認識他,大概要被這嗓音撩得臉紅心跳,不能自已了。
撫撫胸,她笑著打趣:“李判,你和平時不一樣,喝醉了真有趣。”
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心裡只是暗笑,真是個不知事的孩子。
蹙眉調開了視線,他知道勸告沒有用,但還是要多句嘴,“與儀王的婚事,再考慮一下吧。”
明妝也想考慮,但他留京的時間已經不滿五個月了,這短短的五個月內,也許什麼都來不及發生,待他遠赴陝州鞭長莫及,一切還是要靠她自己。
所以不要再猶豫了,決定的事也不要更改,她說:“我不打算考慮了,儀王長得不錯,為人也謙遜,我可能有些喜歡他。”
他聽了,重又望向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