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銀腳下沒停,嘴裡嘀咕著罵他,“老婆子架勢,二把刀,討厭鬼!”進了內務府還不痛快,往那裡一坐,臉拉得灶王奶奶似的。
述明捧著賬冊子過來,瞥了她一眼,“這是怎麼了?誰欠了你的印子錢,到期沒還?”
她還為剛才的事七上八下著,她阿瑪打趣,她也不怎麼好回話,只說:“今晚上姚世續值夜,回頭我和您一塊兒走。”
述明沒言聲,但知道必定有事,捧著賬冊又轉開了。
宮裡戌正下鑰,天都黑透了,必須趕在閉鎖宮門前交差事離宮。西華門外的下馬碑前停著佟家的代步,幾個長隨早就候著了,見主子出來,忙牽馬備轎。頌銀是姑娘,有她自己的玲瓏小轎,芽兒在邊上扶轎杆,看見她別的事不幹,頭一樁就是翻荷包,找出個蜜餞填進她嘴裡。
頌銀甜得發齁,她其實不愛吃這個,芽兒老打著她的旗號收羅府裡甜食,給她喂上一個,自己能吃二十個,全中飽私囊了。再要塞來第二個,她忙擺手,“你吃吧,往後領了也不必給我,自己吃了就完了。”
芽兒嘿嘿地笑,“那多不好意思的……二姑娘,今兒遇著好事兒沒有?”
“哪有那麼多好事兒!”糟心事倒有一堆。她扒著轎窗往前看,她阿瑪叼著煙桿在前邊騎馬,她屈肘擱在視窗上,把臉埋進了臂彎裡。
到家換衣服準備吃飯,一大家子人亂糟糟的,又無從開口,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老太太瞧見了,轉頭溫聲問她,“值上遇著難題了?”
她啊了聲,說沒什麼,“有點累,沒別的,一切都好,阿奶放心。”
老太太點點頭,“你阿瑪帶著你,內務府有靠山,我倒是不操心的。就是常在內廷走動,那些主兒跟前要留神,不能過近,也不能慢待,記著了?”
她應個是,給老太太舀了紫參野雞湯,伺候老太太吃喝。
大太太席上又說起了容家,“今兒接了帖子,二十二是他們家老太太七十大壽,要設宴,請咱們過去。這兩年沒怎麼走動,就上回姑爺忌日坐了半天,容太太特派了老媽子過來,說親戚不走就涼了,還是惦記著,想請老太太過府敘敘。我這兒備了壽禮,讓廚子加緊做兩籠壽桃,回頭一併送去。我瞧眼下春暖花開,出去走走也好,問老太太的意思,過容家坐坐,看老太太願不願意?”
老太太擱下湯匙,“年紀大了不願意挪窩,可既然是她家老太太做壽,上門請了,不去顯得咱們不知禮。”轉頭又問頌銀,“二啊,宮裡見著容實沒有?聽說他今年升了護軍統領,正二品的銜兒,和你阿瑪不相上下了。容蘊藻養的兒子倒不賴,大姑爺要活著,想來也有一番作為。”
頌銀想起容實就皺眉頭,“今兒見了,在太和殿那片查門禁,耀武揚威的,攔了我的去路。”
讓玉一聽來勁了,“還過不去呢?”
老太太卻笑,“年輕輕的孩子,氣都盛,你謙讓著點兒,親戚裡道的。”
頌銀只能答應,飯局散了,只聽老太太在那兒和太太們讚歎,“那孩子,長得倒真好,觀音跟前童子似的,今年二十二了……”她站起來,阿瑪那桌也完了,過去叫了聲,“我有件極要緊的事兒,要請阿瑪示下。”
這一下午看她魂不守舍的,就知道遇見事了。管家提了紅子1來,他瞧一眼,擺了擺手,起身帶她去書房,把邊上人都支開了。
“吞吞吐吐半天,到底什麼事兒?”
“衙門人多眼雜,我沒和阿瑪回稟。今兒呈完了上用的紙樣,惠主兒打發人來叫我,進同順齋,說了一車的話……”她往外看了眼,壓聲說,“惠主兒託我給她配催生的藥,說是直君王福晉出的主意,叫脫花煎,能讓孩子早產。”
述明正喝茶,聽了這話,茶杯蓋子捏在指尖,定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