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帽戴上,轉身要出門,述明叫住了她,“上哪兒去?”
她說:“我去找陸潤,眼下皇上正臨朝,御駕由譚瑞張羅,陸潤且閒著。請他替我想想法子,就算要徹查,最好也是私底下辦。阿瑪,真要鬧出來,我們會吃大虧的。”
述明皺了眉,“太監都不是好東西,你送上門,別叫人算計了。”
她說知道,“了不得許他點好處,這世上沒有用錢辦不成的事兒。”
☆、第32章
陸潤已經升了六宮副都太監,住的不是尋常的他坦1,紫禁城西北角的皮庫和城隍廟那一帶有片圍房,是皇帝專門賞賜給他的。
每一個階層都有拔尖的人物,太監也不例外。你幹好了,有出息了,可以在外購置自己的私宅。宮裡供職的人很多,上萬的宮女太監,不可能個個都留宿。太監們是比較靈活的,到了下鑰之前遞牌子出宮,可以各回各家,等第二天上值再進來。陸潤家裡基本已經沒人了,所以置辦產業沒有必要,加之皇上離不得他,就特意撥了個清靜的地方,讓他在那兒安居。
那片圍房在內廓之外,緊挨著城垣的地方,從內務府過去有段路。天很熱,好在金水河畔綠樹成蔭,沿河邊走,暑氣並不那麼盛,尚可以忍受。陸潤的性情比較疏離,當值是沒辦法,迎來送往的需要耐性。下了值或是休沐了,離群索居,那個地方很少有人去,他就像個入了道的高人,孤寂著,遠離塵世。
頌銀走遍了紫禁城,這裡卻很少來,上一次還是剛進宮那會兒,跟著內府佐領修繕城隍廟。那時候陸潤的職務也低,只是譚瑞手下的火者,還沒有搬到這裡來。
越走越近,金水河也到了盡頭,便看見一處屋舍,灰瓦灰牆,門前空地上搭了葡萄架子。這個月令正是結果的時候,藤蔓蜿蜒,十分繁茂。風一吹,巴掌大的葉子沙沙作響。同樣在皇城之內,但是呈現出和宮闈完全不同的氣象。宮裡是死氣沉沉的,只有海棠和梨花開時才有些生活氣息。這裡呢,是他自己營造的一方天地,沒有壓迫,沒有主子奴才,自自在在的,和誰也不相干。
頌銀倒有點羨慕他這種處世態度,大概就是因為他和皇帝那欲說還休的內情,覺得這人太神秘了,充滿了吸引力。
只是不知道他睡了沒有,昨晚忙了一夜,到早上才回來,萬一睡下了,她也不好意思叫醒他。
將到屋前了,從河壩上過來,相距二三十步。看門上搭著簾子,窗戶也洞開著,四周圍靜悄悄的,也許已經補覺了。她腳下躑躅,不知該不該過去,這時看見簾子打起來,一個穿著天青蟬衣的人從裡面出來,手裡拿著半爿葫蘆瓢,到缸裡舀了水,仔細澆在了花壇裡的蘭草根上。
她心裡一喜,揚聲叫他,他抬起頭來,站在日光裡,禪衣從風,有種離塵的味道。
她快步過去,笑道:“我以為你歇下了,正考慮要不要回去呢。”
他神情平和,“在宮裡常年睡不好,一晚上不合眼,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他引她到葡萄架下坐,那裡有矮矮的竹製桌椅,房簷的滴水下放著一排盆栽,半田園式的生活,處處顯露著雅緻。她坐下,環顧四周後感嘆,“紫禁城裡還有這樣的所在,真讓我意外。”
他輕輕一笑,從屋裡搬了套茶具出來,洗杯涮盞,泡了壺明前龍井,送到她面前。
“在這裡也算是偷得浮生了,宮裡看慣了金瓦金磚,回來後眼前不要熱鬧,就圖清靜。”他在她對面坐下,鬆散地倚著靠背說,“以前我們家在一個山坳裡,開門就能看見滿山的綠意。後來進了宮,只認得紅黃,缺了尋常的趣致了。”
這裡是他避世的地方,頌銀有些後悔,巴巴兒趕來和他說帳上的事,是不是太煞風景?她覺得難開口,端著茶盞抿了抿,誇一句好茶。再看左右,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