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自然是懂的,惠嬪精打細算,她也能夠理解,可是要想辦法讓孩子早落地,這似乎有些冒風險。
她眨著眼睛,一時很覺得犯難,“照敬事房的記檔來看,確實捱得夠近的,我自己不太懂這個,只知道太醫說的要等瓜熟蒂落,你這麼催熟,萬一孩子不足月,將來要後悔的。”
惠嬪卻橫了心似的,“你在內務府做官,咱們宮裡是怎麼個情境兒,你還不知道?萬歲爺三宮六院那麼多人,哪個不是眼巴巴兒等著他臨幸?他眼下是偏疼我些,但花無百日紅,誰知道什麼時候厭了倦了,就撂開手不管了。男人靠不住,只能靠兒子,我要是有造化一舉得男,位置就穩固了。不指著往上升,至少不愁一睜眼來旨意,說哪哪兒犯了宮規,貶個常在、答應什麼的。”她嘆了口氣,“你是不能體會我的心,自打有了孕,我連覺都睡不好,總怕被人算計,吃喝都加著小心,連走路都要計較先邁哪條腿。這孩子是我全部的希望,好容易到了緊要關頭,就差那麼一點兒,不爭取一回,看著他摔在丹陛上麼?我只有你一個知心人兒,什麼都不瞞著你。那些太醫不好收買,吃不准他們和誰一條心,萬一捅到太后那裡,事兒就麻煩了。你幫我一回,不枉費我們姐妹的情義。等哥兒大了知道好歹,我讓他報答你。”
道理她都懂,可這是滅門的大罪,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拿主意的。頌銀看了她一眼,“你太讓我為難了。論交情,我沒有不幫你的道理,可佟家上下八十幾口人吶,要是出了紕漏,我擔待不起。我知道你是迫於無奈,人往高處走,都一樣的,只是你想過沒有,榮華富貴要有命消受才好。孩子不足月,你硬把他扒出來,傷了他的根基怎麼辦?我得勸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別害人害己。”
惠嬪本來全指望她了,可她不接著,再好的算盤都是白打。她氣鼓鼓瞪著她,“你就瞧著禧貴人爬到我頭頂上來?她要懷個公主就算了,如果是兒子,她使了手段比我早上十天半個月的,那我不是冤死了?”
“哪兒能呢,日子明擺著,她要是動手腳,誰也不是傻子。到時候查下來,她不廢也得廢了。你就踏踏實實的吧,作養好了身子比什麼都強。”
她只管開解她,實際的問題壓根兒沒解決。惠嬪不痛快,“膽小怕事,還和小時候一樣!你到底明不明白受孕差三天是什麼意思?有的孩子利索,到時候就出來了,有的孩子慢性子,他琢磨著不著急,再住兩天,這一拖就是雲泥之別。就算各自聽天由命,誰也保不住先有孕的一定先生,你到底向不向著我?難道我得了藥還把你供出來,出了事兒我們鈕祜祿氏不遭殃?你能不能放膽兒幹一回?我們哥兒將來克成大統,你就是第一功臣,我讓他給你配兩個女婿。”
原先還說得挺正經,後來惠嬪撒起孩子氣來,她就沒轍了。什麼兩個女婿,她聽了直笑,“我也在家翻牌子,今兒你明兒他?你就沒個正形兒!你聽我說,我是心疼你,生孩子多大的事兒啊,不能鬧著玩。你又是頭一胎,冒那麼大的風險值得嗎?”
她卻言之鑿鑿,“值得,只要我兒子能當皇帝,我死了也甘願。”
頌銀啐她,“你就眼熱牌位上的太后稱號?蹲在那三寸大的地方就足意兒了?”
惠嬪點了點頭,“我阿瑪的續絃太太是老卓王府的格格,她眼睛長在頭頂上,到現在都瞧不上我。我就想爭口氣,將來叫她跪我。”
頌銀忽然覺得她可憐又可哀,為了這麼個不相干的人和自己過不去。
兩個人臨窗坐著,菱花窗外春/色宜人,風吹廊下竹簾,斷斷續續的光從簾子間隙擠進來,鋪成斑駁的虎紋毯。頌銀轉頭看她,她大腹便便,撐著下巴,真是沒作養好,臉還是小小的。不過姿容倒是絕未退色,弱眼橫波,韻味婉轉。
她嘆了口氣,“還是三思吧,那種催生的藥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