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位侯爺時,姐姐的眼裡似有了一層與眾不同的光,就跟當年初識謝家小郎那般。
姜璇又想,興許那位侯爺是王公貴胄,那樣的人家到底是不同的。
“姐姐,那邊有個水榭!”
她鬆開阿殷的手,興沖沖地飛奔到水榭中左右盼望。阿殷笑著看她,也不著急,慢慢踱步前行。樹叢蒼翠,開了不知名的小花。姐妹倆遊走了一上午,都不曾見到人,想來是穆陽候吩咐了下去。
想起穆陽候,阿殷心情極是複雜。
無疑的,他霸道而強勢。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好幾次讓她險些深陷其中。幸虧腦子裡一直繃著一根弦,理智地束縛自己,不能深陷。
他是穆陽候。
侯府宅院裡的勾心鬥角,穆陽候母親家信中的委屈,還有諸位等著被賜婚給穆陽候的貴女,這些都是她巴不得遠離的東西。一個謝少懷已經足夠了。
可是他不願放手,她似乎也別無他法。
阿璇說她瘦了,她焦躁無奈,心事重重,夜不能寐,又怎能不瘦?
她不認為穆陽候對她的在意能維持多久,如今因為得不到尚且新鮮,以後若是不在意了,沒有家世,沒有依靠的她,在權貴遍地的永平又要如何自處?家信裡的簪花小楷寫得清清楚楚,宮裡的玉成公主愛慕沈長堂,聖上有意成人之美。
她唸到這裡的時候,穆陽候沒有任何反應,於他而言,想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要帶她回去,不是侍疾丫頭,就是沒名沒分的侍寢丫頭。
她不願,可他這麼纏著她,她遲早一日也會被打上穆陽候的人的記號,到頭來始終還是要去永平。
擺脫不了穆陽候,她這輩子就別想安生。
事已至此,她得為自己另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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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裡的房間不小,有裡外兩間,姜璇來了便睡在外間的榻上,阿殷睡在裡間。約摸是心事重重的緣故,她仍然夜不能寐,望著鴉青色的帷帳發呆。天將亮時,她悄無聲息地起榻,梳洗更衣。
隨後她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她喚了小童帶路,去了灶房。
她燒柴煮了一鍋熱水,團了麵粉,蒸了一鍋的饅頭。
小童一直跟在阿殷身邊,本想說這些粗活讓下人幹便好,可轉眼一想,又說不定是殷氏想給侯爺洗手作羹湯呢,便也沒有開口阻攔。後來又見殷氏揉了麵糰,做了十來個大饅頭,饅頭又大又圓,一點兒也不精緻,本也想開口說饅頭做得太粗鄙入不了侯爺的眼,但又怕說出來傷了殷氏的面子,猶豫糾結了半晌,終於醞釀好說辭時,殷氏的饅頭已經出鍋了。
她利落地往盤子裡裝了三個饅頭,說:“做多了,剩下的勞煩你幫我放好。若我妹妹中午餓了,你拿給她吃。我妹妹特別喜歡我做的饅頭。”
說著,對小童微微點頭,端著盤子就離開了灶房。
小童傻了眼。
……居然不是做給侯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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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侍候穆陽候更衣時,發現侯爺今日心情不錯,稍微拍了下馬屁,還得了賞。
到底是懂得察言觀色,曉得侯爺的好心情與那位殷姑娘離不開,又說道:“昨天小人瞧見殷姑娘與她妹妹逛園子,在水榭那兒坐了很久,似是很高興的樣子。侯爺體恤,殷姑娘此時心中一定感激侯爺。”
穆陽候昨日給張蘇送行,夜裡才回了山莊,聽得此話,很難得接了話。
“有多高興?”
下人有點為難,很高興就是很高興,還能有多高興?只好說:“臉上的笑容掛了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