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一次。又隔一年,再改為每月一次。之後那位區律師索性不定期抽查,亦找不到一絲破綻,因敬重老連,寫一個上佳報告到倫敦,升他為管家。
老連記念以往熱鬧的日子:「東家不知幾時回來。」
此刻泳池花園陽臺統統緲無一人。
連環在這數年,靜靜度過他的青春期。
鬍髭紮了根,鬢角長出來,喉核顯著,聲音粗沉,瘦削四肢漸漸添上肌肉,肩膀一天竟如一天。
連他自己都發覺了,半天不洗澡,身上便似有股味道,故特地去買一箱藥水肥皂用。
連環仍然非常非常沉默,那獨有畏羞的笑容使女同學特別好感,其中一位叫林湘芹。
暑假,他呆在房中,伏在書桌上,聽蟬鳴——知——了——它到底知些什麼?連環想問它。
他怕熱,一到夏天,精神總有點憂惚。
正在朦朧間,忽爾聽到清脆的聲音叫他:連環,連環。
連環一驚,脫口而出:「阿紫,阿紫,我在這裡。」
猛地抬起頭,不小心撞上書架子角,痛得他鼻子火辣辣,落下淚來。
他忙不迭探身出去看個究竟。
不是他的幻覺。
窗下站著一位白衣少女。
那是他同班同學林湘芹。
少女也看見了他,滿心歡欣,「沒想到你在家,」她解釋,「我偶然路過,順便來探訪。」
鬼話,連環微微笑。整個山頭只得一幢屋子,誰會路過這裡。
少女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起來。是,她的確故意離開大隊自附近水塘邊的郊野公園步行上來。
先按照地址到大宅去按了半天門鈴,沒有人理會,才看到另一邊有小屋。巡著小路走過來,已經在失望,沒想到,一叫便有人應,喜出望外。
「連環,下來。」
連環看看自己正穿著舊襯衣同短褲,猶疑片刻,不知該不該招呼這不速之客。
「我總共只打算逗留十分鐘罷了。」女同學開始發窘。
連環慢吞吞下樓來,不說什麼,站在門邊看著少女,並非故意扮不起勁,實在是找不到開場白。
她剛好坐在那塊大石上。
連環不想任何人佔用阿紫的位置,拉張藤椅過來,「請坐。」
少女移座,看住連環微微地笑。
他問:「有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事,」林小姐用手帕拭拭汗,「聽說你也編在甲班,我老覺得明年那個考試會非常吃力,故此患得患失,你的功課一向好,故來討教。」
這番話說得這樣動聽,連環默然,面色開始緩和。過半晌,輕輕答:「我也不過死讀書罷了。」
林小姐笑吟吟四處打量一下,「我想要杯汽水。」分明不止打算逗留十分鐘。
女孩子總是這樣,有一點點小聰明,決不肯放著不用。
連環又莞爾,「請等一等。」
他始終沒有把客人請進屋子裡。
林小姐接過飲料,好奇地問:「你怎麼住在這裡?」
連環反問:「我應當住在何處?」
「那間大屋才是落陽路一號。」
來了,連環警惕她要開始鑽研目的地有關一切了。
他不動聲色,「我並不住落陽路一號。」
「但手冊上的地址……」少女自覺說漏了嘴,噤聲不響。
連環笑一笑,「家父是落陽路一號的管家。」
少女一怔,略黨失望,連環看在眼中,有點痛快,他就是要她失望而退。
少女到底是現代少女,對於階級不是沒有成見,但到底不足以構成勢利。在她眼中,可愛的連環魅力絲毫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