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明妝也並不需要她回答,轉頭對柏嬤嬤道:“扶祖母回去休息吧,為我的親事操勞了半日,該好好歇一歇了。”
柏嬤嬤其實也不贊同易老夫人這樣顧前不顧後的做法,但當著人面不好說什麼,小娘子打發她們走,她忙不迭應了,把氣頭上的老太太連哄帶勸地,拖出了東園廳房。
總算清淨下來,袁老夫人撥出了一口濁氣,“三年未見,這賊賤蟲愈發上不得檯面了。蠢笨也是真蠢笨,就怕她不說那些混賬話,她倒一頭撞進網裡來,省了咱們的力氣。”
明妝笑了笑,“百善孝為先,我若是各處告狀,說祖母對我不好,上京那些貴婦貴女們,沒有一個會相信。這回讓宰相夫人親眼見了,她的一句話,頂我百句,往後我就算不與老宅的人來往,也沒有人會指摘我了。”
袁老夫人嘆息,“只是讓你受了些委屈,對付那個老虔婆,自己難免也要傷心傷肺。”
明妝說不打緊,“我早不拿他們放在心上了,接下來咱們就等著,看禁中怎麼處置她吧。”
那廂回到西園的易老夫人被柏嬤嬤攙扶著坐進圈椅裡,猶自生氣著,怒道:“袁家那老太婆算個什麼東西,竟跑到我跟前來大放厥詞。要不是看著宰相娘子在場,我非扇她兩個大耳光,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柏嬤嬤無可奈何,掖著手道:“老太太,你今日這樣,實在是做錯了……”
話音才落,便換來易老夫人一句高高的“什麼”,忿然質問:“我做錯了?我哪裡做錯了?般般那丫頭是我易家的人,商量親事該以我為主才是,呂大娘子把袁家那老太婆請來,一應都與她商議,把我這嫡親的祖母置於何地了?”
柏嬤嬤問:“那麼老太太,呂大娘子就算是與你協商,你能答應明娘子的婚事嗎?”
易老夫人昂著腦袋,一副雄赳赳的模樣,嘴裡也答得乾脆,“自然是不能答應。你瞧這丫頭,笑面虎一樣,對老宅的人不定心裡多怨恨,若她登了高位,我們易家誰能沾上她的光?倒不如讓她做個尋常的市井婦人,兩下里好繼續走動,她若有個長短,我們也好幫襯。”
所謂的幫襯,簡直就是粉飾太平,柏嬤嬤知道她話裡的意思,越庸常,越好拿捏。當心高氣傲的小娘子被生活所累,變成一個接一個生孩子的婦人,那點頭腦早被柴米油鹽和尿布填充滿了,哪裡還顧得上田地產業。到時候夫家不可信,自然要信任孃家人——出了閣,才知道孃家好啊,好與壞,就差一個對比。
可是老夫人盤算得雖好,卻不知道有些親事,不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老太太……”柏嬤嬤澀然眨了眨眼睛,“郎子是儀王殿下,宰相夫人奉聖人之命來保媒,你可知道這是一門什麼樣的婚事?不是村頭張家託了王家來說合,要嫁的也不是放牛的李四,那是當朝
探身看, 燈影幢幢下,見兩個隨行官攙扶著酒醉的人進來,七鬥在前引路,比劃著說:“這裡……這裡……”
李宣凜的個子很高, 兩條腿也尤其長, 伴著蒜,邁不開步子的時候, 簡直覺得兩位隨行官挪步也艱難。
明妝從邊上走出來, 問七鬥:“李判怎麼醉成這樣, 遇上高興的事了?”
七鬥正要開口說話, 那個垂著腦袋的人抬起頭來,勉力應了句:“我沒醉……哪裡有什麼高興的事……”
可是看他的臉,顴骨上隱隱有紅暈,在玉色襴袍的襯托下,莫名顯出一種少年般溫軟靈秀的況味。
沒有高興的事, 難道是借酒澆愁?思及此, 明妝忙朝正屋指了指, “快把人摻進去, 七鬥鋪好床,別讓他凍著。”
七鬥應了聲是, 發足先跑進去安排,明妝這才發現他帶來的人裡沒有一個女使, 果真軍營中呆慣了, 不食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