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命侯和夫人在此居住,僕從也有三四十人。
當然了,這只是明面上的。實則這府邸內外不知道有多少暗哨盯著,生怕有變故。
這一日來了幾個內監,兩兩抬著紅藤蘿,裝了羊肉、御酒和南邊進貢來的福橘、廣柑等水果。
原來這些人是給安命侯夫婦送羊肉來的。
夫妻兩個叩謝了皇恩,領了賞賜。
待太監們離開後,身邊伺候的下人問道:「侯爺,夫人,宮裡頭送來的有醃製好的琥珀羊肉還有姜酒羊肉,午飯可要做了吃嗎?」
夫人看了看侯爺,侯爺渾然不覺,只是看著面前的半盤棋,彷彿老僧入定。
夫人也習慣了,便不問侯爺的意思,對下人道:「吃不了那麼多,每樣做一盤上來就好,其他的好好凍上,莫要浪費,辜負了聖恩。」
下人答應著去了。
那幾樣果品裝了盤,擺放在案几上。
柑橘的清香濃淡適中,和碳火極為相宜。
夫人剝了一顆柑橘,香氣變得更濃烈了一些,但並不惱人。夫人把每一瓣都分開了三分之二,在橘蒂處留了半個巴掌大的橘皮墊著:「吃了多怕是牙酸,吃半個吧!」
「我記得你愛吃這個,回頭都給你放到內室去。」安命侯只拈了一半放進嘴裡:「你們女人都是愛吃這些小零碎。」
夫人笑了一下,就算是枕邊人,她也沒見過侯爺愛吃什麼,好像什麼都成。
夫人又親手給侯爺倒了杯茶,溫言道:「喝口茶吧!除了羊肉還想吃什麼?」
「什麼都好,」侯爺有些倦怠,打著哈欠說:「我先睡一會兒。」
我叫人看看炭火,夫人說著站起身,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眼見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她的手輕輕放在上頭,心裡頭有些酸澀。
他們成親也有六七年了,頭兩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反倒是侯爺被廢後已經懷了三回。
可惜的是,頭胎的女兒四六風夭折。第二胎是個兒子,對外只說是個死胎。實則那孩子生下來哭聲洪亮,不過是產婆早就得了吩咐,不許他活著罷了。
侯爺夫人在心裡對肚子裡的孩子說:「你若是有命的,就託生成個女兒身吧!」
侯爺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桌案上那盤棋已經擺放了很久,久到似乎下棋的人已經把它給遺忘了。
侯爺在這裡總是自己跟自己下棋,輸贏都是自己。
伺候的下人們嘴上不說,心裡也知道,侯爺當年還是皇上的時候,最喜歡叫人陪他下棋。
滿朝的大臣或是官家子弟都被他叫進宮裡去下棋,就連衣家那個傻大少爺都被宣過。
但他棋癮雖大,棋術卻一點兒也不高。跟他下棋的人百般退讓,輸得好不辛苦。
似乎只真正贏過衣旭,還高興了好幾天。
到如今已經沒有跟他下棋的人,他自己又無事可做,做別的又容易引起嫌疑。索性還是下棋,只是往往一局棋要下上幾個月。
往往棋盤上都落了一層灰,他才下完一局。
前年夏天,這院子裡爬出來一條小蛇,安命侯見了便把它當成寵物養。
夫人害怕,央求他扔了,他乾脆就在院子裡養著也不帶到屋裡去。
說來也有趣,那蛇竟也喜歡跟在他身邊。安命侯捉了青蛙和老鼠餵它,這二年已經長大了不少,也算給他解悶了。
不過等到天冷,這蛇就要冬眠了。
安命侯每逢冬天也格外喜歡犯困。
平日除了下棋就是蒙頭大睡,反正他是全天下最清閒的一個,又有朝廷供著吃喝,他自己倒很是愜意,對失去王位之事也並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