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了。”蘇婉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大半輩子都過去了,打咱們從揚州離開,我便不願再多想了。這亂世求日子,你不容易,也別費神去找他們。找回來做什麼呢?”蘇婉苦笑,“咱們總不至於還要和他們認個親又當一家人。你爹舍不下張月兒和她那些子女,咱們又巴巴受那個氣做什麼?”
柳玉茹沒說話,蘇婉抬眼看她,她抬手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我倒是擔心你,那畢竟是你爹,你……”
“過去了。”
柳玉茹嘆息,她抬眼看著蘇婉,苦笑道:“都是沒法子的事,我初初倒也的確難過,可是現在也好了。咱們娘兩相依為命,你在,我心裡就安穩,別多想了。”
柳玉茹安撫了蘇婉,從房門外走出來。她覺得有種無形的煩悶壓在心口,只是她方才走出來,就看見一道身影,他背對著她,斜靠在柱子上,手裡拿本書,接著月光和長廊上的燈光看著上面的字。
他是學不會規矩,也沒個正形的,就連站著,都站得歪歪扭扭,像沒骨頭一般。
聽見柳玉茹開門,他回過頭去,看著柳玉茹笑起來:“說完了?”
說著,他走過來,將披風披到柳玉茹身上,柳玉茹低著頭,小聲道:“你怎的在這裡?”
“我看你沒帶著外衣出來,”顧九思笑著道,“又想你,就過來等著,萬一你出了門覺得冷呢?”
“就一小節路。”
“一小節我也想等你。”
柳玉茹說不出話來了,她就是感覺溫暖從這披風一路卷席而入,直抵入心。顧九思的手包裹了她的手,兩人走在長廊上,柳玉茹突然覺得,這路一點都不冷,一點都不寂寞。
兩人一起回了房,柳玉茹先洗過澡,顧九思便進了淨室清洗,柳玉茹聽著裡面的水聲,看著屏風上的人影,她在鏡子面前擦乾頭髮,猶豫了片刻後,她小心翼翼去拿了唇脂,塗抹在唇上。
做完這件事,她似乎是有些後悔,趕忙又擦了去,擦完了之後,唇上依舊是染了色,帶了些不正常的紅潤,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抿了抿唇,輕輕啐了一口,便上了床。上床之前,她去了櫃子裡,尋了絲絹白帕,墊在了床上,而後她熄了燈,躺到了床上,用被子蓋住了自己。
她有些緊張,一直盯著蚊帳上方,腦子裡回顧著婚前蘇婉給她看的冊子裡的東西,她覺得臉燒起來,不安中又帶了幾分說不出的喜悅,她心裡想著顧九思,想著他可能怎麼對待她,又想著未來,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有些太過浪蕩,暗中鄙夷了自己,便就是這時,她聽見顧九思從水裡起身了。
顧九思穿了單衣,擦著頭髮從淨室出來,這才發現柳玉茹熄了燈。他愣了愣,沒想到柳玉茹睡這麼早。他只能是小心翼翼走在臥室裡,怕吵醒柳玉茹。
柳玉茹僵著身子躺在床上,心跳得飛快。她琢磨著顧九思什麼時候上床,來了床上,會不會笑話她。
她感覺顧九思走過來,整個人繃緊了身子,緊張得不行,誰曾想顧九思摸索著到一半,突然就坐下了!
柳玉茹在床上眼睛睜開一條縫,在夜色裡看見顧九思坐在那兒擦頭髮。
好罷,他打算頭髮幹了再上床。
於是柳玉茹就睜著眼,盯著顧九思,等著他上床來。
她看著顧九思坐在那兒擦頭髮,擦了他又停停,似乎是在想什麼,擦一會兒又停停,又似乎響起什麼。
柳玉茹的內心一開始還有些焦急,看著看著,她就困了,困了一會兒後,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顧九思上床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睡得迷糊了。顧九思怕她受寒氣,頭髮徹底幹才上來的,上來之後,他感覺床上似乎多了點什麼,他也沒多想,伸手將墊在下面的東西一抽,就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