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是好看。
世球叫我,「之俊,這邊。」
我才如大夢初醒,向我的助手打招呼,挽起袋子去排隊。
他特別照顧我,悄聲問:「都齊了?」
我點點頭。
飛機在虹橋機場降落,我心有點激動:回到故鄉了。隨即啞然失笑,我只在故鄉耽過半年,在襁褓中便離開江蘇,有什麼感情可言,除非是祖先的遺傳因子召喚我,否則與到倫敦或巴黎有什麼分別。
下飛機第一個印象是熱。
我們不是不能忍受熱,但到底島上的熱與內陸的熱又不一樣。等車的一刻便件件衣服濕得透明,貼在身上,熱得你叫,熱得你跳。
第二便是蟬鳴的驚心動魄,一路上「喳」——拖長聲音叫,我抬起頭眯起眼睛,明知找不到也似受蟬之魔法呼召,像是可以去到極樂之土。
女士們面孔上都泛起一層油,脂粉褪掉一半,比較見真功夫,都立刻買了扇子努力地扇。
冷氣旅行車立刻駛至,我依依不捨地登車。
那蟬聲還猶自可,空氣中的濃香又是什麼花朵發出來的?既不像白蘭又不是玉簪。
我貪婪地深呼吸。
「香?」世球坐在我身邊。
我點頭。
「桂花。」
我一時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桂花,傳說中香得把人的意志力黏成一團的桂花。
我把頭靠在車窗上。這個地方我是來過的,莫非在夢中曾經到過這裡。
車子往大東飯店要個多小時,世球在那裡吹噓:「我到全世界都要住市中心。」
女士們立刻投以傾慕神色,我暗暗好笑。也難為他,這個領隊不好做,雖然葉伯伯已搭通天地線,也還得世球一統江湖。
他見我笑,便解嘲說:「最不合作的是你,之俊。」
我不去理他,心中很矛盾,看樣子大東飯店一定時髦得不得了,絕不會勾起什麼懷舊之幽思。
我不是不喜歡住豪華旅舍,只是先幾年經濟情形有所不逮,往歐洲旅行只得住小旅館,窗門往往對著後巷,在潮濕的夏季傍晚,水手在廉價路邊咖啡座喝啤酒,看到我倚窗呆望,往往會好心地吹口哨引我一笑。
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小旅館風情,特別有親切感,連淋浴都成了奢侈,另付五塊錢租用蓮蓬頭一次,帶著私人浴巾及香皂進去,不能每天都洗,花費不起。
我喜歡看窗外月色,喜歡在沒空氣調節的房間輾轉反側,喜歡享受異國風情較為低層的一面。
當然歐洲再熱也熱不到什麼地方去。
冷氣車門一開,熱浪如吹發器中的熱風般撲上來,逼得我們透不過氣來。
幾位工程師譁然,紛紛發表意見。
我用手摸摸後頸,一汪汗。
世球笑道:「我父親說,真正熱的時候,躺在蓆子上睡著了,第二天起身一看,蓆子上會有一個濕的人形,全是汗浸的。」
女士們都笑:「羅倫斯最誇張。」
如果是葉伯伯說的,一定全是真的,我相信。
我們在旅舍安頓下來,淋浴後我站在窗前眺望那著名的黃浦江。
除卻裡奧熱內廬之外,世界大城市總算都到過了。
世球敲門進來,我轉頭。
「別動。」他拿著照相機,一按快門,摩打轉動,卡拉卡拉一連數聲。
「幹什麼?」
「之俊,」世球坐下來,「你永遠像受驚的小鹿。」
「因為你是一隻狼。」我笑答。
「我覺得你與這裡的環境配合到極點。」
「這是歌頌,還是侮辱?」
「你太多心了。」
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