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其奧,陶陶同他拆開了,你不知道?」
嗄?我的下巴要掉下來,打得火熱,一下子擱冰水裡了,前幾天我不是還見過他們?
「那麼她現在同什麼人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導演。」
「誰?導演不也是個女孩子?」
「一字之差,」母親笑,「這位是文藝青年。」
我哭喪著臉,「一天到晚換未來女婿,這種刺激受不了,這個人可不可靠?」
「你要人家做女婿,人家還未必答應呢!小朋友志同道合,走在一起,有什麼稀奇?」
「我來,我馬上來。」
不是她的女兒,她說得特別輕鬆。
我趕到孃家,只見那文藝青年早已坐在客廳當貴賓。
我瞪著他研究。
只見他剃平頂頭,圓圓面孔,配一副圓圓的玳瑁眼鏡,穿小領子白襯衫,灰色打折褲,小白襪,縛帶皮鞋,腕上戴只五彩米奇老鼠手錶,約二十七八年紀,真看不出,這麼年輕就是一片之主。
「媽媽,」陶陶說,「他是許宗華導演。」
我連忙說:「你好你好。」
許導演很訝異地站起來,「這麼年輕的媽媽。」
這句話開頭聽還有點歡喜,聽熟了只覺老土,我也不以為意。
我向母親看過去,意思是:就是他?
母親點點頭。
這小子能養妻活兒?他打扮得徐志摩那樣,但有沒有徐之才氣?況且這個年頭,才氣又租不租得起兩房一廳?他一年拍多少套片?每片酬勞若干?
在這一剎那,所有丈母孃會考慮到的問題都湧進我的腦海,我頭皮發麻。
一個人,無論多清高多超逸,把你放在哪個位置,你就會進入哪個框框,我雖然還有資格申請做十大傑出青年,但我另一身份是陶陶的母親,我身不由主地關懷女兒的幸福。
陶陶怎麼搞的?為什麼她不去跟身份正統一點的男孩子走,譬如說:教師、醫生、公務員?
好不容易去舊迎新,又是這樣的貨色。
懊惱之餘,臉如玄鐵。
我發覺陶陶的裝扮完全變了,以前女阿飛的流氣消失無蹤,現在她步入電影角色,不知從什麼地方(很可能是外婆那裡)找來那麼多五四時期的配件,如走入時光隧道,與這位導演先生襯到絕。
母親推我一下,「怎麼呆篤篤的,坐下來吃呀,這隻冬瓜鴨很合節令。」
我坐在電影小子旁邊,深覺生女兒沒前途,還是生兒子好,這樣鬼括過的文弱書生都有我陶陶去鍾意他,簡直沒有天理。
陶陶有點不悅,當然,她一定在想:我的母親太難侍候,什麼樣的人她都不喜歡。
為著表示愛屋及烏,我夾了一塊鴨腿給那小子。
陶陶面色稍霽。
你看看這是什麼年代,做母親的要看女兒面色做人。
我還得找題材來同姓許的說話。
許導演是廣東人吧?怎麼想到拍上海故事?是流行的緣故?別鬧笑話,有現成的顧問在這裡。記住三十年前的旗袍全部原身出袖,只有上年紀才剪短髮。
鞋子是做好鞋面才夾上鞋底,祖宗的像決不會掛在客堂間。
說得唇焦舌燥。
然而看得出他是那種主觀很強、自以為是的人,很難聽從別人的意見。
我終於問:「陶陶有什麼優點?說來聽聽。」
我女兒搶先說:「我長得美。」
我白她一眼。
導演馬上說:「陶陶可愛。」
浮面的愛。我知道我太苛求,但愛一個人,不能單因為對方似只洋娃娃。
我暗暗嘆口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