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玫瑰說:「下次見我,你會認得我?」
她注視了我一會兒,點點頭。
我很高興,我相信她。
我開車與媽媽回家。
我問:「媽媽,我們下次請蘭姨與玫瑰吃飯。」
媽媽看我一眼,「玫瑰阿姨明天就動身了。」
我一怔,「走?去哪裡?」
「去巴黎。」媽媽答。
「去學畫?」我記得她是畫畫的。
「你記性倒是很好。不,不是去學畫,她與開頭的那個男朋友,那個姓莊的,分開了,蘭姨讓她到外邊去散散心,不過是三兩個月要回來的。」
「怎麼分開的?」我問。
「我們怎麼方便問呢?」媽媽笑著說。
「她難過嗎?」
「沒有很難過,只是有點心不在焉,大概是不開心。這年頭,也無所謂,」媽媽感喟地,「男女關係越來越平常了。」
我不出聲。玫瑰很難過,我看得出來,她有種沉著的哀傷,不過套母親的語氣:這年頭,總是哭哭啼啼的女人比較得人同情。在別人眼裡,玫瑰是不在乎的。
我當下說:「等她回來,我們請她吃飯。」
「好。我倒是喜歡她的,她長得好看,做人也大方,很有派頭。連蘭姨也請了來,大家聚聚。」
聽見媽媽稱讚她,我很高興。
找問:「剛才是怎麼碰見昀?」
「完全無意。她與蘭姨自航空公司出來,路上碰見的,蘭姨便跟我說了說她的事。女孩子長得出眾,未必是好事,總帶點怪脾氣,如果玫瑰笨一點,也就安份守己的做人太太了。」
但天下也得有玫瑰這樣的女孩子才好。否則都嫁了成了人的太太,我們還看什麼風景?況且不見得玫瑰就不是好妻子!如果玫瑰與我一樣年紀,我就一定去追求她。
她走了。
沒有回來。
她在巴黎彷彿住定了。
搬了幾次家,連蘭娘也沒有她的確實地址。
然後我考到了劍橋的達爾文學院,九月就乘飛機到倫敦。
我總想有機會見她的。
第一個假期是聖誕節,我千方百計的向媽媽打聽到玫瑰巴黎的地址,過了海峽到法國,叫計程車直接駛到她家去,只在車子視窗遠遠的看到那座出名的鐵塔。
天氣很冷,但陽光很好,我花了很貴的車費,找到她的門牌。她住的房子不算講究,只是一幢公寓,門口有十幾個門鈴,可見住客很雜,不過巴黎總是巴黎,房租恐怕已經非常不便宜。
我按鈴。心跳得厲害。
房東是一個老太太,她來開門,知道我的來意後說:「玫瑰小姐到馬賽去了。」
我站在她門口,洩了氣,動彈不得。過了半晌才留下了字條、地址。很抱怨自己衝動,沒與她聯絡就摸了來,原想給她一個驚喜,誰知世界上的事不巧得很。
我沒精打採的參加了一個旅行團,胡亂走了一趟就回劍橋。巴黎給我的印象很壞。
她沒有回信給我。
是的,王家明。兩百多個中國男孩子都叫家明,看樣子她又忘了我了。我唉聲嘆氣,精神不振,沒有戀愛就生有一種失戀的感覺。為什麼她要比我大八年?
後來我認識了很多女孩子,但是我始終在尋找著另一個玫瑰,她那天下午那種茫然與失意,比多年前的神采飛揚更為吸引。
第一年我沒回家。
第二年爸爸媽媽打電報來叫我回去。
到了家,我才發覺我真長大了。我很獨立,也很冷靜,反而照顧起爸媽,他們很快樂,暑假過後,我還是要走的,到底見過父母了。
媽媽不擔心我的頭髮長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