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達、赫辛。
每個人過去說幾句話,三分鐘全被看護請出去。
這時,忽然聽得小英的聲音,「死不了,又擔心頭髮會否長回來。」
李醫生保證:「一定會。」
這時小英又說:「可惜捐贈者不是高加索人,否則靠人家遺傳細胞,我或許終於可以擁有黃頭髮白面板。」
揚說:「你先睡一覺,醒來雙眼會變藍。」
兄妹又開始揶揄,小朱駭笑。
這分明是種族侮辱,但在親厚的兄妹間,反而成了最佳笑話題材,由此可知,無論什麼,你不放在心上,人家也就奈你不何。
小朱有頓悟。
幾次三番,他與同學大打出手,就是因為人家一句支那人、清人、吊梢眼、傳滿洲……這種稱呼,恁地小氣,何必對宵小那麼認真呢。
這一家人給他極大啟示。
這時英伸手招他,他走近……
「朱樂家,多謝你來看我。」
「我是那個在圖書館時常坐你對面的人。」
「我知道,你桌上總有一袋巧克力豆。」
「正確。」
「下次見你,我會打扮一下。」
「我不喜女孩化妝,你這樣已經很好。」
英已乏力,他告辭離去。
林茜喚住他,「朱,可有時間,我們回家慶祝,一起喝杯香檳。」
小朱求之不得。
回到家,老鄰居又出來打探訊息,得知手術成功,喜極而泣。
安家準備了簡單自助食物,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自以巴之爭說到華裔導演作品,忽然話題又轉到詩的功能,新古典建築包括巴特農神殿被西方國家模仿次數……
是揚先叫出來:「我累了,爸媽精力無窮,難以應付。」
小朱笑著道別。
安宅各人回房休息片刻,又陸續去看小英。
這次,蜜蜜先去,她輕聲訴苦。
「——他住新德里,是印度理工電腦科學生,廿二歲,活脫書蟲模樣……」
英說:「印度理工學生全是精英中精英,收取率只是百分之二,耶魯大學是百分之十。」
「廿一世紀了,家人還逼我盲婚。」
英微笑,「你不可拒絕?」
「叫家人名譽受損是死罪。」
「我的天。」
「倘若我躲到你家,連你們也有危險。」
「我不相信。」
「你不讀新聞?兩年前西岸溫埠白石區有一名印裔女子私奔回鄉與一貨車司機結婚,她父母與叔父買兇在當地殺死她,且逍遙法外。」
英瞪大雙眼。
蜜蜜黯然,「明年我就要同陌生人結婚。」
「趁現在多通電郵,互相瞭解。」
「我心中另有標準。」
「誰?」
「像你兄弟揚最好。」
小英大吃一驚,「不可能。」
「我仰慕他聰明上進樂觀,自愛愛人——」
英點頭,「活潑、有幽默感、又具生活情趣。」
「勤奮好學,待己嚴對人寬厚,什麼事都一笑置之,不予計較。」
「他是黑人。」
「膚色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憑這膚色他進大學可獲優待。」
「英,我一直看著他奮力保護你這個妹妹,真叫人感動。」
英點頭。
「大雨,他把傘子讓給你,你累了,揹你走,替你提書包,細心教你打籃球,誰欺侮你,擋你面前,好幾次為你到校長室聽教訓,我都看眼內。」
英也微笑,籲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