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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項全數付清了吧。」

「總數幾近四萬鎊。」

綺羅撥出一口氣,「不妨,還負擔得起。」

抬頭,看見他們回來了,有點高興,努力振作,「去了什麼地方那麼久」,可是眼睛又紅起來。

利君說得對,陳綺羅是個多情的人,薔色緊緊與她擁抱。

那晚,大家在綺羅的套房內吃了點簡單食物。

不要說是他們母女,連甘小姐都明顯消瘦。

當天深夜,利佳上趕著要走,他只能逗留十多小時。

他吻別她們母女,「回去再見。」

傍晚已經再刮過鬍髭,可是稍後又長了出來,刺著薔色的臉。

有人搬了一隻紙箱來,裡邊裝了甄文彬的遺物,都是一些零星雜物,像筆記本子雜誌袋裝書口香糖等。

薔色憔悴地坐在盒子前,手上拎著屬於父親的一副眼鏡。

她聽見繼母在一旁輕輕的說:「幸虧一直沒有告訴他。」

薔色同意:「是。」

綺羅苦澀地自嘲:「我很少做對事,這還是第一次。」她神情疲乏。

薔色說:「在他生命最後幾年,他沒有遺憾,他生活得很好。」

綺羅點點頭,這是事實。

助手這時過來請她聽長途電話。

回來的時候,她發覺薔色已在長沙發上睡著。

甘小姐問:「要不要叫醒她?」

「這幾天她還是第一次睡著,隨她去吧。」

甘小姐輕輕問:「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叫薔色?」

「據說是信佛教的外公所改,佛家雲色即是空,故應薔色。」

「外公人呢?」

「她與母系一支親戚已無來往。」

「那真是可惜,照說孃舅阿姨是至親中至親,還有,搖搖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

「人生總無十全十美。」

「祖父母呢?」

「這次回去,想必也將疏遠,他們一直不喜歡她。現在更可賴她不祥。」

甘婉兒跟著陳綺羅日子久了,說話百無禁忌:「咦,不祥人不是你嗎?」

綺羅沉默一會兒,「我財宏勢厚,誰敢給我戴帽子。」

真是,柿子揀-的捏,甘婉兒吐出一口氣,「都會找孤苦的人來踐踏。」

「是,弱的、小的。」綺羅忽然笑了,「無力反抗,就像我年輕時候,親戚中有哪個孩子頑劣無比,就被大人指著罵:「這副德性,同綺羅一模一樣」,我這個人竟成了反面教材典範,直至承繼了遺產。」

「他們不再揶揄你了嗎?」

「我已經聽不見了。」

甘婉兒笑片刻,「明天下午,我們也該動身回去了。」

整件事因為辦理得非常迅速,薔色覺得像一個夢似。

回到家中,更加詫異,一個星期不到,家居已改了樣子,客廳與休息室換了傢俱,她的睡房沒變,可是父親原有的起坐間已經拆掉。

甄文彬這個人已在屋中消失,所有痕跡經已抹淨。

薔色無言。

房子不屬於她,她沒有資格為他留下什麼作為紀念。

薔色滿以為新人會接著搬進來。

可是沒有。

利君總是在午夜十二時之前離去。

回到學校,同學紛紛表示同情。

老師把筆記補發給她,她又回到書桌前苦讀,如今她的身份比從前更加尷尬百倍,正好埋頭讀書,佯裝什麼都不知。

每月繼母簽支票給她交學費,她都鬆一口氣,又過了一關,她對生活仍然缺乏信心。

然後一日放學,發覺客廳裡坐著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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