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一纏住保母問諸多問題:「爸爸怎麼會在醫院,他幾時回家,我好擔心。」
祖琪輕輕對祖琛說:「他不認得我了。」
祖琛勸說:「記憶慢慢會回來。」
祖琪緩緩展開一個微笑,「我不是他的美好記憶,忘記不妨。」
她豁達地揚揚手。
學華過來說:「馬經理說,鬱先生希望逐一慰問受傷同事。」
祖琪說:「你去忙吧。」
稍後,江醫生低聲同祖琪說:「鬱先生的視線證實永恆受損,同時,左手與左腿活動亦受到限制。」祖琪黯然點頭。
「而且,記憶也不完整。」
「我會接受事實。」
「你們兩人都十分勇敢。」
「我一直跟鬱先生學習。」
那天,祖琪回家,倒在床上,一句話也沒有。世上唯一真正愛她寵她的人,已經不記得她是誰。她曾叫他失望、痛心,她踩低他、羞辱他,但到頭來,他統統忘記。世上有這樣詭秘的事。
鬱滿堂留在醫院裡,志一每天放學到病房做功課,陪他做物理治療。
祖琪站得比較遠。可是他嗅覺靈敏,他會輕輕說:「我聞到薰衣糙香味,你來了嗎?」
祖琪答:「是,我在這裡。」
「請坐。」
「別客氣,我會招呼自己。」
「可以談幾句嗎?」他聲音十分寂寥。
「當然。」祖琪走近。
「祖琛說:我倆已經分手。」他有歉意,「一定是我粗心大意,疏忽家庭生活,令你失望。」
「祖琛還說什麼?」
「他是君子,不講是非。」
「是,老好祖琛。」
他猶豫片刻,輕聲問:「你長得怎麼樣?」
祖琪微微笑,「我是個美人。」
鬱滿堂也笑了,「祖琪,你真有趣,同你在一起,永不覺悶。」
「你不相信?」祖琪說。
「我肯定你容貌娟秀,為人可親。」鬱滿堂說。
祖琪接上去:「但你懷疑不是美人。」
鬱側著頭,歉意地說:「美女配俊男,你又怎會嫁給我?」
祖琪輕輕答:「你乘人之危,乘虛而入,得償所願。」
鬱滿堂發呆,失措地問:「我是那樣卑鄙小人?」
「不不不,」祖琪笑著站起來,「男子以才為貌,我欣賞你的能力。」
「美人,請走近些。」
祖琪走到他身邊,他緩緩伸出雙手,撫摸祖琪的臉頰。
半晌他說:「是,是美人兒。」祖琪笑。
「所有衣不解帶服侍患難中伴侶的女子都肯定是美人。」
「你真寬宏大量。」他們笑了。
隔一會兒他問:「我們怎樣認識?」
「在一個舞會。」祖琪不勝唏噓。
「我不會跳舞呀。」
連這個都記得,就是對彭祖琪完全沒有印象。
「你並沒有跳舞。」祖琪輕輕說。
「後來呢?」
「你向我求婚。」
「再後來呢?」
「我倆之間有點誤會,不得不分開。」
江醫生進來,看見他倆有說有笑,有感而發:「阿鬱,你真幸運,太太如此體貼。」
祖琪汗顏,「應該的。」
醫生說:「全靠你,病人才心平氣和,靜待康復。」
祖琪笑,「是嗎,有這樣大的功勞嗎?」
醫生對病人說:「鬱,你在生死線上兜了個圈子回來,身體已無礙,可回家休養,恭喜你。」
鬱滿堂不出聲,握緊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