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你,高美琴永不遲到。」
「那最好。」
她果然沒有遲到。
穿件露肩的裙子,面孔曬得紅紅,尤其是略扁的鼻樑上,起了數顆雀斑,顯得俏皮。
我們先來金銀市場。
小小的店擺賣手飾,風情有點像摩洛哥及土耳其,不知是誰抄襲了誰的風格,反正都是地中海國家。
「是真的嗎?」美琴問我。
「這就不能追究了,只要你喜歡,管它是真是假。」
她點點頭,抓起一串金鍊子,往脖子上比。那是一隻只金子的小見殼。
我為她討價還價,一千截瑪的貨品還價至兩百。
她笑,「你真厲害。」
「還價的時候我最毒。」我說。
然後我們去吃海鮮。
傍晚空氣略為涼快,白色的餐館情調甚佳,土牆上爬滿不知名淺紫色的花,晚霞映到美琴那雙著名的眼睛裡去,她戴著剛才新買的飾物,有種心滿意足的樣子。
「開心嗎?」我問。
「很開心。」她似個小孩。
「吃這蛤蜊,味道奇佳。」
「可惜不久就要回到現實世界去。」她說。
你的現實世界才不現實呢,五彩繽紛。
「是嗎?那是因為你不在那裡工作的緣故,當你一天花十多小時在錄音間的時候,你也會欲哭無淚,舞臺上的兩小時等於一年的籌備與排練,血汗淚又有誰曉得。」
「但你是得到酬勞的。」
她想一想,「是,」她解嘲說:「不然誰幹這一行?所以我不應埋怨。」
這倒是真的,她很少接受訪問,很少訴苦,很少解釋。她很寂寞,工餘大部份時間躲在加州的一座別墅中。這些都是看報導看回來的,我發覺雖然不認得她,但卻知道很多關於她的事,一半真,一半假。
「有沒有想過多結交些朋友?」我問。
「試過,太辛苦,放棄了。」
「為什麼?」
「異性朋友,多出去幾次,記者就說我同人家談戀愛了。同性朋友更難維持,要做到不卑不亢,談何容易。想通了不如在家看書算數。」
「你總有一班心腹。」
「有,公事上的朋友,一下班各忙各的去。」
「你已經站在最高峰,還有什麼煩惱?」
「最大的煩惱便是被人歪曲我所說所做的事,真是欲哭無淚,後來心灰意冷,於是把一切都視作「多謝賞臉」,不去理它。」
「是可以不必理會,樂得大方一點。」
「但是人們又說我因理虧才預設,不敢聲張。」
我微笑,「你別以為只有明星才會遭遇到這種煩惱,我們普通人也一樣,同事與親戚朋友間是非多多,只不過沒有人有興趣寫出來。」
「背後議論,聽不見也算了。」
我說:「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含蓄,有些人假裝關心你,把什麼芝麻綠豆不利於你的事情都來不及告訴你,使你生活不愉快,看你眼睛鼻子的反應。」
「為什麼人都這樣?」美琴非常絕望無奈。
「不知道,」我微笑說:「人就是這樣。」
「沒法子解決?」
「沒有法子,」我說:「還是接受現實算了,歷來有許多話你可以安慰自己,譬如說「不召人妒者為庸才」之類。」
她笑起來,「你真是幽默。」
我舉起杯子,「共勉之。」
杯子裡的啤酒是對過水的,而且微溫,但不知為什,我忽然覺得它別有風味。
「我師傅老同我說:別太緊張,放鬆來做,遊戲人間……漸漸我也往這條路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