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抽不出時間來陪朋友了。」
「嗯。」我故意有點不好意思。
「我明白,害你們兩個爭執.不好意思。」他轉過面孔。
「他是不是很專制?」我問。
「並不,他自然想有比較多的時間與你相處。」
景民一點也不露出來。是以我一直不知道他對我不止友情,這個可憐可敬的人。
我們兩人默默垂釣,不發一語,我連魚餌都沒有放上去。我反反覆覆的問自己:我肯作出犧牲嗎?答案是:我更希望有一個可以陪我潛水打球看電影的配偶,我只是個平凡的小女人。
我嘆口氣。
他聽見,微笑道:「你心思不屬,我們回去吧。」
我並沒有反對。
這次之後,我很久沒有去見景昆,自然恍然若失,又擔心他的情緒問題。
過了很久,約莫三兩個月,都沒有訊息。
媽媽向我提起,「你終於跟景昆疏遠了?」
我點點頭。
「他以為你有愛侶,快談到婚事了。」
「我總得找個藉口。」
「這也好。」媽媽點點頭,「他會有一陣子傷心,但總比再拖著好;人家會怪你玩弄感情。」
我打一個冷戰。
「如果他是一個健康的人,那還可以,現在你要分外當心。」
連做朋友都不行。
是我不好,我對景昆說過許多甜言蜜語,本是為著鼓勵他,聽在他耳中,可能變為其他的意思。
正在七上八下,景昆主動找我。
他的聲音一貫親切偷快,現在我當然懷疑他是裝出來的。
他問:「許久不見,有沒有興趣去聽小提琴?」
「我不方便出來,」我也非常愉快的說:「最近我在應酬他的親戚朋友。」
「啊,」在電話中還是什麼異象都聽不出來,「能不能叫他也一起來?」
「他對音樂一點興趣也沒有,再說也好忙。」
「那麼──」他還想建議別的方式。
「改天吧,」我說:「景昆,你要保重。」
「再見。」他掛了電話。
我伏在桌子上哭起來。
這以後,他就不再打電話來了。
因是鄰居,我們有時候在電梯上遇見,避無可避。
我不是想欺侮他,而是不忍與他打招呼,但是他有本事把我認出來。
「──是你?易?」
「你怎麼知道?」我很汗顏。
「你身上的香水,同一個牌子的香水搽在不同人的身上,會有不同的味道,一聞就認出來。」
我訕訕的問;「最近好嗎?」
他聳聳肩,「老樣子,你呢?」
「也是老樣子。」
「你應當有很大的進展才是呀。」
我不想再撒謊,我覺得說謊簡直太痛苦了,所以只是含糊的應一聲。
電梯的門一開,我就走出去,一邊說:「我先走一步。」
我不敢回頭看他。
他成為我心頭的一塊大石。
我覺得對他不起,相反來說,如果他不是一個盲人,我就不會有這種感覺。如果他不是一個盲人,我們此刻可能已更進一步的談到其他問題了。
我硬生生強自壓抑著感情不露出來,很快就瘦下來。
母親假裝看不到,並沒有逼我說什麼。
直至一日,她同我說:「朗家要移民了。」
「啊?」我很意外。
「他們一早就申請的,因覺得景昆到外國去會得比較方便,因在西方,社會對傷殘人士有更好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