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咬牙切齒地說:「你欺侮我是新人。」
「胡說,我從來不做這樣的事。」
「那麼,你一貫有謀殺編劇的嗜好。」
「可能。」
「在這種時候加兩個角色?虧你說得出口,那等於把本子重寫,我不幹。」
餘芒誠懇地說:「小薛,你會喜歡的,這是新大綱,你且拿去看看。」
小薛把頭晃得似一隻搖鼓,「今日把這兩位仁兄仁姐加進去,明天又有別人想到故事裡去軋熱鬧,這樣子一輩子無法定稿,我投降,我不玩了。」
小薛站起來開門走。
餘芒追出去,「給我一次機會。」一邊把兩頁新大綱塞進小薛口袋裡。
小薛忽然說:「我忽然不再討厭我的前輩章女士了。」
換句話說,小薛此刻調轉頭痛恨餘女士。
「薛阮,明天給我答覆。」
小薛頭也不回地走了。
餘芒兩邊太陽穴痛得會跳。
如果她有時間,她會親自執筆。
假使她寫得一手好稿,她才不求人。
美術指導小劉來救了她。
餘芒正在服止痛藥,聽到門鍾,連忙開門,先看到一堆衣服,再看到捧著衣服的小劉。
包袱開啟來,餘芒忍不住咽一口唾沫,太美了,美得令人無法置信,這便是雲想的衣裳花想的容,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餘芒忍不住把霓裳擁在懷中一會兒。
真正難為小劉,不知怎麼逼服裝師做出來。
她們把美服一件件攤開欣賞,嗚呼依唏噢唷哎呀之聲不絕。
餘芒額角疼痛漸漸褪去,心情緩緩平復。
總有補償。
「導演不如也穿上試試。」
餘芒笑著搖搖頭,凡事量力,多年來她致力的並非美貌或奪目,一個人的時間用在何處是看得見的,智慧無窮無極,青春艷麗則有盡頭,餘芒第一部片子的女主角早已結婚生子,消聲匿跡,餘芒現今執導的電影卻仍然備受歡迎。
她並不想改變路線。
穿上不合身分的衣裳煩惱無窮。
方僑生同她說過,按著心理學演繹,那種九厘米高跟鞋便是造成女性墮落的主要道具之一。
愛那種鞋,就得配相襯的女性化華服,添一個靚妝,再也不能上公共運輸工具,於是乎非得出盡手段去覓取大車司機,因沒有免費午餐,所以得付出龐大代價來換……
「不,」餘芒說:「我們黏住牛仔布懶佬鞋,什麼事都沒有。」
小劉笑著把捆金線鑲珠管的輕煙軟羅衣一件件慢慢摺好,放一邊。
再陪導演喝一杯濃濃普洱茶,談一會子細節,才告辭回家。
餘芒已經恢復鎮靜。
工作忙的時候,一日很長很長,異常經用,但時間過得好快好快,一點不悶。
遊手好閒,則剛剛相反,時間過得老慢老慢,日子卻毫無意義地自指fèng溜走,最劃不來。
第二天一早,門fèng有一封信。
誰,於世保還是許仲開,怎麼還會有此雅興傳字條。
餘芒拾起信封拆啟一看,原來是小薛阮的手筆:「讀過新大綱,整個故事的確完全改觀,決定改寫,請予三天時間。」
餘芒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把編劇的墨寶當情信般擁在胸前,深深嘆息,然後再往下看。
「但是,真人真事,會不會有欠道德?」
餘芒一呆,這故事的大部分由一個迷迭香轉告另一個迷迭香,細節則由她本人勤奮發掘而來,有何不可?
餘芒沒有內疚。
過得了自己那一關,也就是過了關。
這是